回到城外竹屋时已是夕阳西下,烟岚侧身端坐于竹屋前巨大岩石上,火红的夕阳映于她樱桃红的裙摆上,也流转于烟岚脸上精致的银光面具上。
她回眸,看向身后竹屋里如豆的烛光,缓缓地沿着窗纸上的阴影描摹起蓝衣少年的面容。她咬牙抓紧了自己的裙摆。烟岚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黑瞳白身玉佩,其上纵横的两道伤痕让她的心不自觉的痛了一下。
君撷……
烟岚抬手,像是极力想要触碰天边赤红的夕阳,可夕阳却从她的指缝间溜走,连一丝温度都没有留下。她的唇角忽的扬起一抹微笑,望向指尖橘红色的光晕。
“君撷,你说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么。”烟岚故作轻松的回眸,看向竹屋内一身幽蓝长袍的少年。
君撷抬眸,深邃的的瞳仁里跳动着身前幽荧的烛火,他微笑道:“或许吧。”
江烟岚笑弯了眸子,大力的点头道:“恩~”
见君撷已进入内室,烟岚抬手将眸底的晶莹抹去,然后尽力去扬起唇角,露出她所能展现的最美好的笑容。
——让我最后一次保护你吧。
天将熄,然月未明。
月黑风高,整个竹屋都被拢在幽深的黑暗中,有数道墨色的身影在阴影的辅助下快速逼近,可却在还未来及入内时被一道劲力冲撞着后退。
一道幽蓝色的身影自内室中一步跃出,他手中所持的水袖皎若云月,所有的黑衣人对视一眼,纷纷向着那道幽蓝的身影冲了过去。
素手微扬间水袖翻转,黑瞳白身的阳鱼玉佩亦在腰间不断跳动,无数的光与影在漆黑的夜空下碰撞,在银质的鬼面具上炫动。
“擦——”
冷兵将那纤弱的水袖从中斩断,裂帛之声炸裂于心底,那人惊慌的看向无数雪白的衣袖自天穹飘落,如同一只只折翼的蝶儿,失了一切的生机。
无数的利刃自眼前晃过。
“噗。”
鲜红的血喷洒于断裂的水袖之上,那人来不及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只一个飞身便向远处跑去,黑衣人没有多加思考,亦全部飞身追去。
隐约间,纷扬的水袖中那人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颜。
翌日清晨,君撷再醒来时,竹屋内只剩了安静。
听不见身旁人明艳的笑声,他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碰及到床边时,一个疙疙瘩瘩的触感让却他不由得一愣。他垂眸看去,眼见的是一只幽蓝色的锦囊,锦囊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句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君撷又蹙了下眉,他缓缓的拆开,将其中所装的圆润红豆倒入掌心——颗颗饱满,映着窗外初生的朝阳,似还沁着送来人的默默深情。
君撷不由得一愣。
君撷的心口猛地一痛,只听“啪嗒”一阵乱响,掌心一抖手中的红豆落了一地,他又一次蹙眉,抬手紧紧的抓住心口的衣裳,却发现自己幽蓝色的外袍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他不由得一愣,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快步冲出竹屋。
竹屋外朝阳的光华透过粼粼的竹叶,散落在地上已沾了灰尘和血迹的白色断袖上。那上面的血迹似乎还未干,将其上凋落着的竹叶,沾染了星微的红。
这……
烟岚……
周围的一切安静的不成样子,君撷呆呆的看着地上刺目的血迹,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只僵直的站在原地,任由阳光一点点的从他的肩头爬上他的发尾。
“啪嗒。”
指缝间最后一枚赤豆坠落于地,和鲜红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叮——”
……
幽暗的地窖里只剩了满室的灰尘杂草,微弱的光自铁门中渗透进来,散在那凌乱的幽蓝长袍上,也融在尘埃里血迹中。
江烟岚的双手被铁链绑住高举于头顶,整个人脱力的被吊起,沾满了灰尘与血迹的长发粘结在一起,垂在眼前。鲜红的血自头顶滚落,染红了她半张清丽的容颜。
少女几乎呼吸全无,低垂着头,唯有胸前偶有的起伏和一直嗡动的唇畔可证明其还活着。
烟岚稍稍握紧拳头。有一个名字,在不断的支撑着现在的她——君撷。
身上的幽蓝长袍早已没了那人的温度,连味道也都被她身上的血腥味所覆盖,她只能一遍一遍在心底默念着那个名字——君撷。
君撷……
君撷。
内心底,江烟岚即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
同处一室内,另有一人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那人一身墨色长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端得是灼若芙蕖出水波,令人惊艳万分。
然,当地窖的铁门被推开时,所有的希望与不希望都成了枉然。
烟岚惊喜的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门口那道逆光的身影,而那女子则在一瞬间周身染上了彻骨的忧伤。
“呵……”那女子冷笑,倏尔扬起手欲要一巴掌打在君撷脸上,却又迟迟下不去手,只得冷笑着颤抖着将手收回,任由指甲镶进自己的掌心。
“好啊……好啊!”黑衣女子快步来到烟岚身侧,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的紧啊……!!”
江烟岚的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了一下。
黑衣女子枯瘦的指一点点摸索着烟岚惨白的面容,勾画她的眉眼,掠过她的唇角。女子冷笑着,肩膀不断在颤抖,一双美目里噙满了泪珠:“如果我把这张面皮扒下来,贴到我的脸上,你会不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