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一招手,街对面就立刻跑过来一人,瞅着鬼鬼祟祟的,走到翠玉身边时还连连朝四周张望,把一个什么东西交到翠玉手上,就又匆匆离开了。
秦珂讶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 这个丫鬟你认识么?”
赫连钦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秦珂立刻朝他点点头,提笔写道:是三姨娘屋里的。
赫连钦皱皱眉,似乎有些不耐:“我只负责把这件事告诉你,昨日我送我姐姐来府上,就看到这丫鬟在侧门外鬼鬼祟祟,像是提了什么东西进去,至于她有什么目的,你就自己去查,其它一概与我无关。”
说罢,当真毫不留情,长腿一跨,转身朝门外走去。
立在窗边的秦珂则有些为难了。
她如今装哑巴装到一半,碰见这样的事,要找谁处理好呢?
秦怀安么,他肯定是不信自己的。若让他直接问到三姨娘头上,反倒会打草惊蛇,让她有了警惕。
若是告诉母亲,又恐她久居深宅,能力不足弄巧成拙,得罪三姨娘不说,反倒让自己难堪。
秦珂站在窗前思量半晌,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追了出去。
非是她怕事。而是此事关乎到母亲的性命,她不敢冒险。
跟三姨娘偷偷来往的究竟是什么人?前世谋害母亲的也是她么?
秦珂前世作茧自缚,在镇国公府困了一辈子,看病拿药她在行,也有手段处置个把小人,但这些阴谋诡计腌臜龌龊之事,她却并不觉得自己能处理好。
咚咚咚地追下楼,赫连钦正走到洒楼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秦珂犹豫了下,想着反正赫连钦已经对她厌恶至深,于是把心一横,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
赫连钦走到一半,猛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立刻不耐地回过头来。
“又有何事?”
看到是秦珂,他脸色更不好。
虽然皇上赐了婚,但他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偏偏姐姐让他做这些多余的事,要是这个哑巴敢纠缠他的话,他一定对她不客气。
秦珂一时心急,下楼的时候也没有拿笔墨,看到赫连钦脸色不善地回头,只能用手比划,请他帮帮忙,把三姨娘这件事情彻查到底。
赫连钦自然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巴巴一脸祈求地望着自己,样子简直蠢透了。
于是他用力一扯,把自己的袖子从秦珂手里抽走,不耐烦道:“你要是再敢跟着我,小心我把你的手剁了。”
秦珂吓得一愣,犹豫一下,还是在赫连钦转身之前果断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要剁就剁,与一只手比起来,还是母亲的性命比较紧要。而且前世与赫连钦相处的时间虽少,却她却从赫连湘怡那里知道,赫连钦是绝不会对女人动手的,方才的话,应该也只是吓吓她。
果然,赫连钦瞪了她一会儿,就又暴躁地把袖子扯了回去,冷声道:“你若想要我帮你查清这件事,就点下头,否则就离我远点。”
秦珂一听,连忙点了下头。
片刻后,两人回到了之前那间包间里,秦珂提笔在纸上写道:“那丫鬟是三姨娘的人,我怀疑府里有人想要害我母亲,但暂时找不到证据,外面的事我也不方便去查,只能请你帮忙。”
赫连钦冷眼看着她,语气不善:“要我帮你可以,但别妄想与我纠缠,此事一过,我就马上回西南,就算皇上下了旨,我也照样不会娶你。”
秦珂淡然地点点头,在纸上写:我知道。
赫连钦怀疑地看着她,在心里思索着秦珂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毕竟他清楚,这京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觊觎着定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他就不信这丫头没那个心思。
一个哑巴,还想当定国公府的主母,简直就是做梦!
赫连钦一边想一边嫌弃地瞥了秦珂一眼,然后招呼也不打,转身从包间走了。
等秦珂回到家的时候,府中已经乱作一团。
琼儿找不着她,哭着回来向王氏禀明消息,把阖家上下都惊动了,二姨娘和三姨娘边嗑瓜子边看戏,秦贞和秦芸也落得清闲。
若是秦珂真就这么不见了,倒省了她们不少麻烦。
不想没到下午,秦珂又好端端地回来了。二姨娘三姨娘兴致怏怏地回房,王氏向来宠辱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珂儿,你这是到哪去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让琼儿回府来传句话啊,怎么不声不响就不见人影?”
秦珂知道这一回是把母亲给吓着了,想要出言安慰,又怕露馅,于是拿纸笔写道:娘,我不过是瞧着外面景色好,自己逛了逛,你放心,下回女儿肯定不让你着急了。
王氏又不放心地捏着她的手臂,把人从头到脚地打量:“真没事?不是昨日还说身上不舒服么?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瞧瞧?”
秦珂摇头。昨日说身子不舒服本来就是骗赫连湘怡的,现在赫连钦既然还像上辈子那样厌恶她,那她就安心多了。
翌日,秦珂专门给琼儿安排了一个任务,让她好好盯着三姨娘的丫鬟翠玉,一旦翠玉出去做什么,就马上回来禀报她,并派人盯着。
第一天,三姨娘房里没什么动静,只是远远地闻着有股子药味,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到了第二天,翠玉果然又出去了,也是到侧门那与什么人见了一面,就立刻回去了。
秦珂吃了午饭出门,到上次那间包间的时候,赫连钦正在里面等她,还交给她一张纸条。
秦珂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的竟是一首艳诗。郎情妹意跃然纸上,连小心肝儿甜蜜饯儿这种露骨的词儿都用上了。
纵然前世活了一把年纪,秦珂也看得脸上臊得慌,慌忙把那纸条丢开,像是烫手似的。
赫连钦站在窗边,脸上看不出表情,却也没像昨天那样动不动就要走。
秦珂提笔在纸上写道:这东西怎么到了你手里?没被人发现吧?
赫连钦从鼻孔里哼一声,看着她面容多有不屑:“你当我这将军是白来的么,会有你想的这么白痴?”
秦珂哑然。她前世虽喜欢赫连钦,但对他的为人确实不太了解,更不知他的智谋如何。
现下看来,应当是不差的。
两人谈不到几句,就不欢而散。
秦珂装病在屋子躲了几天,想着也是时候出来走动走动了,免得那两个庶妹为她精心准备的陷井落空。
秦贞和秦芸一看她来花园,果然立刻凑上去问长问短,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秦珂假装像从前一样与她们谈天,只每次到了有陷井的地方就推脱说脚痛或是头晕,站在原处不动了,直把秦贞和秦芸急得抓耳挠骚,脸色越来越难看。
戏弄了她们一番,秦珂便借口看母亲,要去王氏院子里,秦贞和秦芸无法,纵然心有不甘,也只看看着她离开。
王氏这几天身上还真有些不舒服,秦珂来看她几次,都见她躺在榻上没下地,于是她就在纸上写: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王氏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心情忽悲忽喜的伤了元气,将养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秦珂不放心,继续写道:让女儿来替你把把脉吧。
王氏看着她一愣:“你几时也会把脉了?往日你父亲要你学医,你不是不愿意么?”
说起这事,秦珂还真有些惭愧。秦怀安不喜她,大约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秦怀安年近半百,膝下无子,只得三个女儿,他本想将一身衣钵传给长女秦珂的,可惜当时秦珂猪油蒙了心,只觉得那药味染在身上难闻,也不吉利,打死都不愿进家中的药房。
秦怀安大约是在那时对她死了心,对她的态度也慢慢淡了,再不提要传授她医术的话。
秦珂笑笑,提笔写道:此事娘知道就行,先别告诉爹爹。
王氏见她如此说,便半信半疑地把手伸了过来。
秦珂的医术自然是经得起考验的,一诊脉就断出王氏不过是积郁成疾,加上这几日为她置办嫁妆操劳了些,所以才会如此。
考虑片刻,她就提笔为王氏开了一剂药方,又嘱咐她:娘,嫁妆的事你就不必再操心了,用不用得上还不一定。
王氏脸色骤变,瞪她一眼道:“你这孩子,嫁妆怎么会用不上呢?那可是皇上赐婚,还能反悔不成?再说了,咱们秦家也是高门贵第,有哪一点配不上定国公府的?”
秦珂笑笑,不再与她争辩。
趁着刚才在园中瞎逛的功夫,秦珂特意让琼儿偷偷取了些翠玉埋在院外的药渣回来,这会儿得了空,就让她把药拿出来,秦珂亲自瞧了瞧。
不想不瞧不打紧,一瞧秦珂便发现这里面的事不简单。
桑寄生、杜仲、黄芪、白术这些药放在一起可是保胎安胎用的,但她醒来这么久,还从未听家里有任何人说起三姨娘怀孕一事,莫不是她看错了?
想到兹事体大,秦珂也没有对外声张,只把琼儿叫来,问了三姨娘最近的情况,决定明日趁到园中的时候,亲自到她院子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