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芊芊是被疼醒的。
她躺在睿王府挂满红绸的朱漆大门外,额角破了个大洞,身下的鲜血似海草蔓延。
“宁芊芊,你要死就死远些!不要像条疯狗一样死皮赖脸,脏了本王的王府!”
她被人从地上扯起,骨节分明的大掌掐着她的脖子。窒息的痛苦,让宁芊芊双眸一瞬清明。
她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脸。
穿着大红喜袍的英俊男子,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宁芊芊大咳,她堂堂军部生物科学院的药剂师专家,受万人敬仰。
什么时候,成了死皮赖脸的疯狗?
“将这疯妇,赶出去!”
唰!
侍卫们刀剑出鞘,雪亮的长剑直抵宁芊芊各处要害。
她头疼欲裂,脑中一瞬涌入大量记忆。
宁芊芊,威北将军府嫡长女,本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被皇六子睿王元朗的真心打动与他定下婚盟。
四年前父母战死沙场后生了一场大病,行为举止日渐疯癫,婚事,就此耽搁。
三个月前,她兴冲冲赶赴与元朗的约会,被人陷害送上了陌生人的床榻。
醒来逃走时,被元朗逮个正着,并不顾她的拼死挣扎和哭求,当众命人给她脱衣验身后,与其退婚。
痴恋元朗的宁芊芊被渣男设计抛弃,却依旧整日到睿王府痴缠,即便被查出了身孕宁愿为奴为婢,也甘愿留在渣男身边。
元朗大婚日,又一次血淋淋的揭开了她的伤疤,终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一头碰死在了睿王府的大门口。
宁芊芊在心里叹气,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她竟穿成了一个恋爱脑!宝钏的野菜汤不香么?没事寻什么死?!
元朗松开了手,宁芊芊的身躯如同破布般被丢了出去,一个身败名裂的疯子,以为寻死觅活就能惹他垂怜放弃大婚?
痴心妄想!
刀锋逼至,冷意渗入肌肤。
宁芊芊的目光一瞬冷凝,渣男一再赶尽杀绝,真当人好欺负?!
“滚开!”
她艰难撑地起身,骤然抬眼,娇小的身躯一瞬恍如山岳,带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我乃烈士遗孤,忠良之后,皇上责令四方对我礼遇,凭你们也敢对我刀剑相向,配么?”
她迎着刀剑蹒跚上前,浑不在意,侍卫们被她周身气势,逼的节节后退。
宁芊芊跨过门槛,站定微笑:“睿王殿下大婚,可喜可贺。”
四下观望的百姓和宾客们,目瞪口呆的盯着凑近元朗的宁芊芊。
都这样了,还企图勾引睿王殿下?这疯妇,是真顽强!
元朗蹙眉,眸色如淬了毒的冰:“快滚!不要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哗众取宠,就能引起本王的注意!”
宁芊芊微勾起唇角,静静打量着眼前人,良久,轻呵了一声。
原主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宁芊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王。”元朗凝眉:“本王对你,只有恶心!”
“我今天,只想来恭贺殿下大婚,你却一而再的接近我,甚至不惜丢下满堂宾客不管,也要与我纠缠。”宁芊芊的声音淡若秋霜,唇齿边的笑容浅而冷。
“殿下怎么知道,我瞧着你欲擒故纵的行径,就不恶心?”
“呕!”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言论,身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忽而呛得她胃中翻江倒海,不由干呕出声。
她蹙眉按上脉搏,脉浮且滑,走珠一般。
还……真怀孕了?!
“宁芊芊,你简直不可理喻!”元朗大怒,双眸赤红,流淌出难以掩饰的杀意!
这个女人,居然看着他干呕?她怎么敢!
“孕妇呕吐多正常。”宁芊芊抬手理了理头发,状似无意朝着院中宾客扫了一眼,眼底骤然过华光。
“殿下连这个都不懂,真替您未来王妃感到忧虑。”
宾客们又惊呆了。
未婚成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轻轻松松说出来?宁芊芊是有多不要脸!
“宁芊芊!”元朗眼中充满厌恶:“收起你的心思!本王与你清清白白,即便你怎么攀诬,也休想把你肚子里的野种,栽到本王的头上!”
“殿下想当我孩子的爹,还真不配,你挡我路了,麻烦让让。”宁芊芊挑了挑眉,再度瞧向院中宾客:“我今天,是来找人的。”
元朗双眸猩红如血,这个女人简直找死!
一时的怔忪,宁芊芊已自他身边走过。
她头破血流,步履蹒跚,周身却气势如虹。众人眼睁睁瞧着她走入主院,站在角落里一个面色苍白,却绝艳如妖的男人面前。
“昭王殿下有礼。”宁芊芊朝男人抱了抱拳:“正月初八夜,红酥手花船上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四下静默,众人石化在风中。
宁芊芊是真的疯啊!
这是眼见着勾引睿王无望,就想拉拢势力毁了他?
昭王元颂,是孝贤皇后唯一的儿子,孝贤皇后殡天后,昭王就成了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用嫡皇子来打压庶皇子,亏她想得出。
但,人家昭王又不是傻子,这么被攀诬,能咽下这口气?
宁芊芊今天是活到头了!
“怎么证明,那天的人是你。”昭王元颂半眯着眼眸,开口第一句话,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元颂的眼中充满审视。
他那日被人追杀,忙乱中躲进了附近的花船,无意中撞上的一个女子,竟勾起身体中难以遏制的冲动。
醒来后,只看到床单上一抹落红,这事除了他和身边的亲卫,没人知道。
宁芊芊从荷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雪白皓腕上翠色欲流的镯子荡了出来。
元颂的瞳孔一瞬紧缩,继而低头,没有让人瞧见他的失态。
“这是那日我从殿下身上扯下的纽扣,您的衣裳使用的是宫中司珍房特制的元宝扣,别人无权使用。”
“我这样一个弱女子,除了那天,根本没有从您身上扯走纽扣的机会。”
元颂双眸骤闪过寒芒,眼尾的泪痣红的妖异,这女人早知那日春风一度的人是他,却在此时将事情公布与众。
打的什么主意?
“之所以当初没有来找殿下,是被猪油蒙了心,以为能与睿王重修旧好。”宁芊芊知道,如元颂那样的人,绝不能容忍隐瞒。
所以,她主动坦白。
“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
“您也瞧见了,我走投无路。而且孩子总得有个爹。”
“你莫非不知道本王身体不好?太医说,如本王这般,不可能有后。”
元颂的面色异于常人的白,是他长期气血不足的表现,他有严重的心疾,太医曾断言他活不过今年中秋。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男人。我孕期三个月,时间完全对得上。殿下手中能人辈出,很快能查出我每日的行踪。”
“三皇兄!”元朗面色漆黑,恶心的如同吞了只苍蝇。
他的前未婚妻在他大婚时当着他的面,公然讨论与别的男人的奸情,如何能忍?
“三皇兄,这个女人如此攀诬冤枉你,当杀之,以保全皇家颜面!”
“本王知道了。”元颂半垂下眼睫,目光随意的扫过充满怨毒的睿王时,微勾起了唇角。
“飞廉。”他侧首,朝身侧亲卫淡淡吩咐:“去准备一下,接王妃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