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翎看他这般冷清,像是早忘了自己是谁,难免心头火起,可面子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装柔弱,声音里带了哭腔,急走两步到他跟前,楚楚可怜说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听说姐姐她自午后便有了动静,现在却还未能生下孩子,我好怕啊!”
说着,一双手却不老实地凑上去,挽上了沈铎严的胳膊。
月光如银,她的身子软软的,靠在沈铎严坚硬的铠甲之上。
呃,有点硌!
可她的美人计还未奏效,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贴。
沈铎严冷眸看她一眼,心下了然。她就是当日太后赏赐给自己的那个小妾。
不想到太后还则罢了,一想起太后,沈铎严抑制不住怒火中烧,眼前挽着自己胳膊的美人,便越看越觉得丑陋得很。
他猛一扭身,一言不发甩开她,抬步进了莱芜院的大门。
裘翎猝不及防,靠了个空,身子失了平衡,脚下一崴,狼狈地摔在地上。
青石板拍在掌心,钻心得疼。可再疼,疼不过心头的颤栗。
她狠厉的眼神看着沈铎严的背影,眼中冒出滔天的怒火,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发作的念头,默默起身,拍了拍手掌和衣服,扭头一瘸一拐,往自己住的思栢苑走去。
沈铎严大步流星走进莱芜院正门,听到廊下隐在暗处看热闹的粗使婆子们小声低呼“王爷”。他没理会,抬步继续往正屋走。
不料刚走到门前,只觉得身后一阵气息向自己扑来。沈铎严条件反射瞬间扭身,右手顺势摸到了腰间的佩剑。
“王爷,不可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人一边喊着,趁他愣神的功夫,一下子扑上去牢牢抱住了沈铎严的右臂。
沈铎严一时踌躇,皱着眉盯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老头愣了愣。
他不是旁人,是在府里伺候了几十年的管家赵树,是打从沈铎严他爹沈澄刚刚当上世子爷,开牙建府时,就在府上伺候的老人儿。
“王爷,您可不能进啊!”管家赵树年逾花甲,可此时却鲁莽的像个毛头小子,明目张胆拦着主子的去路。
旁边粗使婆子们也齐声凑热闹,喊道:“王爷,妇人生产,乃是污秽之地,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呀,万一冲撞了,会有血光之灾的。”
赵管家一边抱着沈铎严的胳膊,一边拼命点头,嘴里喃喃说着:“会冲撞的,您可不能进去。”
他们说的这些,沈铎严自然不信,也不说话,扭头瞪她们一眼。
昏黄灯光中,只见他双眼通红,满是狠厉之色,像是战场杀敌红眼的勇士。
其他人心头难免怕了起来,扑通扑通跪在地上,皆低头拢目,不敢再看他一眼。
沈铎严不由分说,三两下甩开管家赵树,抬脚进了屋里。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纵使他见惯了两军交战的惨烈景象,此时在自己府里闻到这气味,也觉得心上揪了一下。
绕过漆木雕花屏风来到内室,只见两个稳婆正跪坐在床上,一人扶着林玉慈的脑袋;一人端着一碗参汤,艰难地喂着。
旁边丫鬟围了一圈,却也帮不上忙,一个个没有见识过生产场面,早吓得慌乱如热锅上的蚂蚁。
地上放着两个大铜盆,铜盆里热水还冒着白汽,可浸泡在水中的白色帕子,却已经沾染了血红,看着甚是触目惊心。
林玉慈的陪嫁丫头,一个唤做侍月,一个唤做云来。两个人跪在床前,一副慌乱的模样。
见他进来,满屋子丫鬟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喊着:“王爷恕罪。”
那端着参汤的稳婆,手上也抖了抖,把几滴参汤洒在林玉慈雪白汗湿的中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