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往寒山寺的大路下山，最慢不过一刻钟，沈千灯背着陆湛从小路下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沈千灯背着陆湛，沿着完全被积雪掩埋的小路，一路沉默着，踉踉跄跄走到山脚。

还没走到供车马通行的道上，沈千灯远远地便瞧见自家马车停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心下一喜，刚想出声喊玉书过来帮忙，话还没出口，就看见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往自家马车方向走。

正待出口的话瞬间堵在喉咙。

即便她以为那人的模样已经消失在脑海中，即便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即便她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少年。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她曾经的主君——容钧。

容钧是沈千灯的青梅竹马，还是上辈子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昔日主君就站在自己面前，沈千灯没有第一时间走上前，而是脚底生了根似的僵在原地。

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容钧。

上辈子，大皇女发动政变，容钧在战乱中为了救她，替她挡下致命一箭，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最终惨死在她怀中。

容钧的死是她永远的痛，她以为过去了那么多年，自己已经看开了，没想到再次看到少年的这一刻，心痛和愧疚犹如潮水般袭来，铺天盖地，几乎要把她淹没。

他那么相信她，甚至为了她和自己的母亲决裂，可她却没有保护好他，甚至在他死后，还用他的名义设计他母亲。

虽说当时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但自己对不起容钧是事实。

沈千灯心中动容，轻声唤出少年的名字：“容钧……”

原本埋首在沈千灯颈窝的陆湛听到这个名字，表情一僵，双手无意识攥紧。

陆湛抬起头颅，沿着沈千灯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衣，身形清瘦的少年站在沈家的马车旁。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少年的脸庞，也不知道沈千灯是怎么把少年认出来的。

沈千灯表情落寞地伫立在原地，她背上的陆湛同样心绪烦杂。

容钧应该是跟着沈家的马车过来的，他在马车旁跟沈玉书说了一会话，也不知沈玉书跟他说了什么，他只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沈千灯远远望着容钧的背影，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确定他不会回来后，沈千灯才背着陆湛往马车方向赶。

守在马车旁的沈玉书看到自家姐姐后兴奋地跑到沈千灯身边，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散发着光亮：“姐姐，你怎么才下来，刚才容钧哥哥看到咱们家的马车，跟过来想找你说话，我跟容钧哥哥说你不在，然后他就走了。”

说完，他才发现沈千灯背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浑身狼狈，看上去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玉书扯了扯沈千灯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你背上的人是谁啊？”

“陆湛。”

名字也有点耳熟，沈玉书想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原来姐姐背下山的少年是陆家的嫡长子陆湛，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