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瀚手提缚在一起的五把战刀,疾步前冲,一个飞跳,腾空数尺,一脚蹬在宫墙之上。
借着这股力,他身体往上窜出几尺,拔出把战刀,挥臂一插,战刀准准插进墙砖缝隙里。
张贺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两颗蛋了。
皇宫城墙可是花费数年时间精心修葺而成,不但墙砖烧制得无比坚硬,连墙砖缝隙粘料都是用特殊工艺制成,硬度同样极高。
寻常刀剑,就算戳断了,最多也只能留下些许划痕,根本不可能插入缝隙。
虎贲骑精锐中的精锐才有资格配置的精钢战刀,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让张贺震惊的可不是这个。
这么高的宫墙,只要稍有差池,失手摔下来,绝无幸免的可能。
毅王万金之躯,竟愿冒如此风险,这份胆气和身手,着实令人钦佩。
墙砖间缝隙不过几张棉纸那么厚,疾速间居然能准确插中,还能刺入大半个刀身,可见其眼力、臂力、控制力都极其了得。
难怪毅王在军中有如此高威望,显然不仅是仗着先帝宠爱。
张贺胡思乱想时,唐瀚已借固定住的战刀,用力上跃,踩在刀柄上。
然后他再一借力,身体又腾空几尺,又一把战刀准确插进砖缝。
宫墙上的钱永德可不敢命令皇宫侍卫射杀毅王。
就算他敢下令,守卫们也不会动手。
转眼功夫,唐瀚已经把四柄战刀插进宫墙,人也离宫墙城垛不到一丈。
他没用最后一把战刀,腾空力竭时又蹬在宫墙上,稍稍借了点力,一手已攀住墙顶,再一用力,就跃上城垛。
一直仰着脖子,揪着心的张贺终于长出一口气,笑着说:“赵统领,你不担心王爷安危么,怎不出言相劝?”
“令行禁止是虎贲骑铁律,王爷既已下令,那容得我啰嗦?”
“再说,这点危险比起当年跟随先帝征战,又算得了什么?”
赵剑说这番话时,不自觉地散发出上过战场的军人才有的铁血气势,看得张贺暗暗心折。
“若咱家也能追随王爷左右,此生必定多姿多彩。”
张贺正暗自感叹,宫门开了。
唐瀚阔步而出,手上战刀扔还给赵剑,语带揶揄地道:“张贺,把太后手谕给钱太监瞧瞧,免得他散布谣言,说本王擅闯禁宫。”
“王爷说笑了,咱家哪敢造次?”
钱永德哈着腰,陪着笑,解释道:“适才宫墙下光线昏暗,咱家没认出王爷,都是误会,请王爷赎罪。”
唐瀚不接茬,等钱永德和皇宫侍卫头目看过手谕,才问:“手续没毛病?”
“绝对没毛病!”钱永德回答得斩钉截铁。
“本王可以进宫了?”
“那是自然!”钱永德恭敬地道:“咱家为王爷掌灯引路。”
说着,他麻利地从小宦官手里抢过一提灯笼,腰一躬,做出个请的姿势。
“等等,本王的手续没毛病,钱太监你的手续呢?”唐瀚似笑非笑地看着钱永德。
“王爷就喜欢和下官开玩笑,”钱永德忙又堆起笑脸,解释道:“咱家是奉陛下口谕,才……”
“是皇帝亲口下的旨?”唐瀚打断他。
“正是,王爷……”
钱永德还想解释,又被唐瀚一声暴喝打断。
“刀来!”
赵剑抢前几步,战刀递出。
唐瀚没去拿刀鞘,直接握住刀柄。
“呛啷”一声,泛着幽蓝寒光的战刀出鞘。
钱永德眼角一抖,颤声问道:“王爷,您这是……”
他话没说完,眼前寒光闪过,只觉脖颈一凉,他就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在旋转,旋转。
然后,黑了。
“死太监!”
唐瀚终于名正言顺地骂出这三个字,浑身舒坦。
“御马监太监钱永德假传圣旨,按律当诛!”
他手腕一抖,战刀准确插回赵剑握着的刀鞘,迈开大步就朝宫里走去。
张贺让随从宦官跟远些,追上唐瀚,低声道:“钱永德毕竟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王爷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他,怕是,怕是……”
“本王又不是妄动私刑,不会落人话柄,怕什么?”唐瀚淡淡回应。
张贺吃惊地问:“王爷是说,钱永德真是假传圣旨?”
“我猜皇帝已经驾崩了,钱永德不是假传圣旨,还能是什么?”唐瀚还是那副淡然神色。
“王爷,这话可不敢乱说!”张贺吓得脸都白了。
而且他不相信毅王的猜测。
景帝才三十出头,之前身体也没大毛病,就算最终捱不过这一关,拖个三五天总不成问题吧?
唐瀚看了眼皇帝寝宫方向,微一挑眉,说:“本王有没有乱说,很快就见分晓。”
皇帝真的驾崩了。
而且是张贺刚离开皇宫不久就咽气了。
张贺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很想问毅王是怎么猜到的,可没机会跟毅王说上话了。
太后坐在皇帝床榻边,望着空气出神。
皇后、皇妃、贵妃,三个皇子跪坐在榻前,红着眼抹着泪,其他妃嫔跪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小声抽泣。
所有人神色都很憔悴,显然,他们已哭了好一阵,累了。
唐瀚出现,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看向他。
“皇叔,您来了。”
皇后最先做出反应,让身边的二皇子赶紧叫了声“皇叔爷爷”。
皇妃是大皇子的母亲,贵妃是三皇子的母亲,也急忙让两个皇子向唐瀚见礼。
“好了,让毅王看一眼皇帝。”太后摆了摆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唐瀚在塌前静静站立,没发表任何意见。
站了一阵,他看向太后。
太后缓缓起身,示意唐瀚跟她出去。
走出门外,太后低声吩咐搀扶着她的女官:“看住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然后,她虚抬着手,等着唐瀚扶她。
唐瀚稍稍迟疑,还是伸出了手。
进了间偏殿,太后示意随侍众人都出去,末了还叮嘱一句:“不许任何人靠近。”
唐瀚扶她坐下,才轻声道:“太后节哀。”
这是唐瀚踏进皇帝寝宫后说的第一句话。
“哀家没事,皇帝这是咎由自取。”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哀家早劝过他要注意调养,他非不听,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意料中的事。”
“算了,不提他。”太后摆摆手,顺势擦去眼角泪滴,开门见山地问:“二弟,立新帝,你属意哪个皇子?”
“全凭太后做主,臣弟没意见。”唐瀚想都没想就回答。
又不是要他做皇帝,他才懒得费这个神。
反正哪个皇子做皇帝,都得叫他爷爷。
叔爷爷也是爷爷!
“就知道你会如此惫懒。”
太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声道:“你是皇帝叔父,又是禁军督帅,声望地位无人能出其右,你的意见很重要!”
她这话可不是跟唐瀚客气,而是实情如此。
唐瀚才十岁,就跟着先皇圣武帝四方征战,持续了整整十年。
五年前,先帝多年伤病积累,征伐不动了,才班师回京。
先帝非常宠爱比他大儿子还小好几岁的幼弟唐瀚,两人虽是兄弟,却情同父子。
先帝觉得唐瀚比他两个儿子都要出色,想废掉太子,把帝位传给他。
唐瀚对当皇帝没兴趣,只想弥补年少时没能好好玩乐的遗憾,做个混吃等死的逍遥王爷,几次三番推辞。
先帝只得改主意,尽量塞给唐瀚最高的权力地位,以免他死后,这个最受他宠溺的幼弟被人欺负。
能左右整个盛朝局势的八万虎贲骑禁军精锐,就是先帝留给唐瀚的最大依仗。
三年前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唐瀚成了皇叔,地位又拔高了一些。
这还是唐瀚推掉帝位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如果传到外界,他的声望还能更高。
因此,太后迫切需要她这个年轻小叔子的支持。
太后怕唐瀚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干脆直白地问:“二弟,你就说,想让谁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