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谈生意扯皮是最磨时间的一件事。

李向东离开西华大酒店，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二点了。

走之前他还问王姐要了两斤生橘。

停在家门口。

李向东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然后剥掉橘子皮，抹了点汁水在身上。

紧接着又吃完了剥开的生橘。

“真尼玛酸！”

酸涩的生橘味吃的他直咧嘴。

李向东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身上的烟味、姑娘的廉价香水味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取出钥匙开门。

咯吱~

木门缓缓打开。

李向东生怕吵醒娘俩，垫着脚尖跟做贼似的慢慢合上门。

结果扭头一看，发现张芸芸还没睡。

“还没睡呢。”李向东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张芸芸抬眼望了望李向东，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起身打开暖水瓶倒了碗温水放在桌上。

“忙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先喝口水暖暖身。”她拿起锅盖，从尚有余温的锅里盛了碗面条。

随后在李向东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吃吧。”

“谢谢。”

李向东看着这个，明明已经不停打着盹，想睡得不行，却还想着要照顾自己的女人。

心头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发酸。

这么一个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的好女人，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不应该碰到李向东这种人渣。

她值得拥有更好的。

李向东觉得，可能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这才让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弥补前身曾经犯下的过错。

“面试怎么样？”李向东想起张芸芸好像是今天要去西华大酒店看看，关切的问了一句。

“工资还可以，一个月有一百四。”张芸芸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就是衣服有些不太习惯。”

“衣服？什么衣服？”李向东皱眉，心头忽然有些不舒服。

九十年年代的大酒店和苍蝇馆不同，其中有些猫腻不足为外人道也。

比如今天晚上酒桌上的那些陪酒姑娘，虽然不至于卖身，但摸摸搞搞的擦边行为屡见不鲜。

更有甚者，如果看对眼了，私下能谈拢，卖身也不是不能考虑。

他相信张芸芸不是这种人，可在这个大染缸里，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这种事很容易受委屈。

“那儿的老板娘是我初中老同学。”张芸芸见李向东神色不愉，连忙解释道：“她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们就是正常接待客人，不陪酒！”

初中老同学？李向东脸色没什么变化。

往往最不值得信赖的，就是所谓的熟人。传销坑人，不就是利用同乡同学亲戚之类的关系‘杀’熟吗？

李向东想劝，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现在工作不好找，连很多铁饭碗都即将要迎来失业的风险。

而张芸芸是成年人，有自我判断能力，既然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他似乎也没什么阻止的理由。

难不成一直把她锁在家里闲着，当全职太太？

那也太自私了。

“好吧。”李向东想了想，如果不陪酒的话，正常招待其实也还好。

最后点点头：“不过你要记住，一旦发生了什么令你不舒服的事情，你就马上回家，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我会的。”张芸芸见李向东答应，心中的顾虑终于放下，当即欣然点头答应。

……

杜国胜那边，他自认装腔作势拿捏的刚刚好，没理由唬不住他。

只要马保军能对自己足够信任，出口帮着说两句话。李向东有九成的把握拿下——

一个外企的小地方负责人，几乎不可能拒绝两万多的利益。

等生产线成功拿下，有了价值七万左右的生产线当底气，接下来便可以着手考虑银行借贷了。

以资抵资，是九十年代最常见的操作。

这年头，只要有价值足够的抵押物，就能从银行那边拿款。

目前来说，他要做的，就是等杜国胜找上门。

筒子楼里没有秘密。

第二天。

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向骄横的年姐被李向东教训了。

“李向东那小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听说连刀疤脸都叫他哥。”

“刀疤脸？那不是马爷的人吗？李向东还欠马爷三千块吧？”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搞不好……”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李向东为了讨好马爷，把张芸芸卖给了他。”、

“怪不得昨天下午我还看到了李向东和马爷在一起！”

刚买菜回家的张芸芸听到说话声脚步一顿。

“你，你们说什么？”她声音有些发抖。

两个男人回头，发现是张芸芸：“没，没说什么。”

说着，两人慌忙走开。

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张芸芸无疑都是他们现在惹不起的人。

张芸芸看着两人背影，如遭雷亟的立在原地。

那两个男人说的话，她信了。

李向东最近的变化自己看在眼里，她确实对现在的李向东充满了信任。所以从没问过他在做什么，只是偶尔提了一嘴欠债。

可现在回想起李向东对自己这么好，却又每次对欠债一事含糊其辞。

张芸芸脑海里不由有一种离别前最后的温馨的想法。

结合李向东表现的如此轻松，完全没有把欠债这件事放在心里，昨天却又和马爷见过面……

张芸芸心中隐隐发寒。

“他会不会因为欠债不想失去江江，真的把我卖了？”糟糕的记忆涌上心头，张芸芸不可抑制的想道。

如果是以前的李向东，张芸芸毫不怀疑他会这么做。

可现在的李向东，她还是想亲口去问问。

快步回到家。

李向东逗弄着江江。

“回来了？”李向东揉了揉江江小脑袋：“乖，爸爸陪你妈做饭，你自个耍。”

他笑着从张芸芸手中接过菜篮子。

这时，李向东忽然注意到张芸芸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听着李向东真诚的关切，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张芸芸再想到刚才两个男人预言的某种可能，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哎，别哭啊，有事你好好说。”李向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说，我马上给你出头！”

“不要怕，咱不惹事，咱也不怕事。”

“你，你。”张芸芸发现自己已经真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男人，一把搂住他，委屈的哭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