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闻言拱了拱手,行了个简单轻巧的礼:“在下不才,略懂八卦机变,清浅乃在下的徒儿,命格稀奇,稍一推算,便得了结果。是在下疏忽,本以为天师大人先前说的饶清浅一命,在下便无需忧心徒儿的安危,只是没想到……”
六月雪垂了垂眸,银质的面具上好似写满了悲伤。
白苏苏眸光落在他只有四指的左手,不由得一怔。
在心底冷哼一声,面上仍是端着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挺会装的,和白长清那白眼狼一个样。
不由得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白长清,后者紧握着小瓷瓶,立刻绷紧了背。
“所以国师是觉得,是本尊出尔反尔,给她下的毒?”
“在下不敢。”
白苏苏却陡然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六月雪,挑眉道:“那国师是什么意思?”
“玲珑,你来说说。”六月雪冲着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一个衣着比寻常宫人要稍微华贵一些的宫女上前。
“问天师大人长安。”
玲珑微微欠了欠身,白苏苏见她身形颤抖,仿佛筛子,不由得笑了。
“你怕什么,本尊又不吃人,有什么,尽管说。”
白苏苏话音刚落,便见这小丫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结结巴巴地道:“天师大人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说实话!”
“无妨,你先说。”
“今日一早,国师大人将娘娘领出来时,娘娘神识尚还清醒。小梅子问、问娘娘吃了些什么,娘娘说,娘娘说,只昨晚吃了些端小王爷送来的吃食!”
端小王爷,不是旁人,正是白长清。
白苏苏转身看了一眼白长清,后者垂着脑袋,双拳紧紧握着,脊背崩得紧紧的。
像什么呢,白苏苏想,就像潜伏在草丛中,弓着身子的野狼。
明明将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得异常完美,却偏偏咽喉中低沉的吼声透露着他的心情——他想杀人,杀了面前这个,当着自己师父的面抹黑他的宫女。
可再愤怒的野狼,此时此刻也只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一眼自己,又匆匆低下头,生怕自己会相信旁人的三言两语。
瞧瞧,动了心的小白眼狼的心思,多好猜。
“长清,玲珑所言,可属实?”饶是知道白长清被人陷害是真的,六月雪故意针对白长清也是真的,可白苏苏此时此刻偏偏装作不知道。
白长清闷闷地应道:“属实。”
六月雪笑得两眼弯弯,“天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白苏苏轻笑一声,“国师觉得,是长清下的毒?空口无凭,得拿出证据来。”
顿了顿,又道,“长清同水贵妃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下毒?”
如果可以,白苏苏实在是太乐意看着有人能替她将白长清处置掉,可偏偏,还不行。
一来,她还得依靠白长清身后的端王府和皇后的势力来与六月雪及其背后的太子抗衡;二来,皇后已经知道白欢是自己的弱点,若白长清出了点什么意外,白欢也不见得会好过。
啧,白苏苏没想到,当初随手救来下的小徒弟,此刻却成了烫手山芋。
“在下也想知道,端小王爷同在下的徒儿无冤无仇,为什么下毒?”六月雪直直地迎上白苏苏的视线,“除非,有旁人指示?”
咄咄逼人,字字句句,直指白苏苏。
站在一旁的白长清不反驳,也不应下,只是静静看着六月雪和白苏苏对峙,贪婪的视线停留在白苏苏的侧脸上。
清冷出尘,平时会含笑的猫眼,此刻也带着几分凌厉。
是了,他的师父不染纤尘,高高在上,本就不该沾染这些的。
该沾满鲜血的,是他才是。
六月雪闻言摆了摆手,身后便齐刷刷出来几个带刀的侍卫,立刻将白长清架住。
而后对着白苏苏微微颔首,“此事事关重大,在下需交给太子殿下处置,天师大人,冒犯了。”
说着,便跟着几个侍卫便要出门,却被白苏苏叫住:“国师且慢。”
白苏苏端着笑,略过被架着的白长清,后者只是倔强地挺直了脊背,静静地望着自己。
好看的风眸中一片祥和,甚至于在对上白苏苏的视线时,还浅浅笑了笑。
入清风朗月入怀,叫人久久难以释怀,只是从前这样的笑,只属于水清浅。
六月雪不明所以,桃花眼微微眯着,打量着白苏苏:“天师大人请讲。”
“国师忘了,昨日应了本尊的,来天师府祈福三十日?”
“不敢忘。”六月雪怔了怔,难得肯装模作样拱手行了个标准的礼,“待在下将此事解决,便来天师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苏苏笑得越发明媚,“国师说的是今日起,便该是今日。否则,心不诚,恐叫神灵觉得为人不正,连累到天启,便是本尊的罪过了。”
“……”
六月雪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白长清却笑得越发明媚,他就知道,他的师父不会任由自己被人欺负。
白苏苏继续道:“或许,需要本尊亲自布置祭堂,才能将国师请进去?”
一旁的小松子也是见多识广的,也知道白苏苏这是在诘难六月雪,连忙下跪:“天师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您身份贵重,做不得这些粗活!”
白苏苏却挑眉望向六月雪,“国师以为呢?”
“天师大人言之有理。”八个字,六月雪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蹦出来的,饶是隔着面具,白苏苏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
白苏苏这才对架着白长清的侍卫道:“你们且去同太子殿下将此事交代清楚,一字不能落下,望太子殿下给本尊一个交代。”
她倒要看看,这个太子要如何对自己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