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誉闻言耳根通红,当即一言不发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迎着瑟瑟山风,对外喝道:“本王在此,哪位是淳肥县县令梁大人?”
慕柒柒赶紧挪到门口,凑着缝瞅外面动静。
“下官梁辛,见过燕王殿下。”
谢景誉下车,走到梁辛面前,扶他起来。
然后,俩人就,就都不说话了。
慕柒柒一巴掌拍自个儿脑门上。
半个多月的言传身教,竟仅止步于三秒钟英雄!
慕柒柒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
下一秒——
慕柒柒突然抓住帘子,皓腕一翻,对县令笑呵呵地喊道:
“哟——这不是梁世叔吗?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梁辛眼中闪过疑惑,这是谁?
慕柒柒笑容灿烂地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握住梁辛的手,激动地晃啊晃——
“我,慕柒柒!世叔小时候还抱过我呢,您忘啦?”
眼看燕王还在旁边,梁辛硬着头皮笑道:
“记得是记得,只是慕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慕柒柒风情万种地望了谢景誉一眼,低下头羞赧一笑。
“圣上有旨,命殿下前来协助世叔治理淳肥县。”
“我是殿下的人,自然殿下去哪,我就去哪。”
梁辛老眼一眯,原来不过是趋炎附势,想往脸上贴金的人。
既然如此,想来跟那些当官的一样,也不会待太久。
至于这个一上来就叫“世叔”的小丫鬟,可谓是满口谎话,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在这淳肥县干了二十年没出山,你才多大点?
想到这,梁辛手一抽,向县衙的方向草草一指:
“各位舟车劳顿,各位先进去歇会儿吧。”
“下官让贱内起锅造饭,为大家接风洗尘。”
说完根本不看他们,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寇和一愣,指着梁辛怒道:“殿下,这厮竟然也敢怠慢您?瞧我不把他抓来痛扁一顿!”
谢景誉抬手制止:“无妨,先进去吧。”
“可是……”
慕柒柒道:“别可是了,山上这么冷,先进去吧。”
说完慕柒柒凑近谢景誉,小声问:“王爷,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很奇怪?”
谢景誉略微弯腰,将耳朵贴向慕柒柒:“你说。”
“这么久了,我只看到梁大人一个壮年,其他都是小孩。”
“这里人都去哪了?”
谢景誉眉头一皱,快走几步追上梁辛,问:
“梁大人,本王想了解一下淳肥县情况,不知可否相告?”
梁辛闻言脚步一顿,与谢景誉齐肩向前,道:
“淳肥县目前记录在册的农户共有四十三户,其中十八户集中住在县衙附近,另外二十五户散落山中。”
“既然有十八户,那为何本王一路到此,未见一个壮年人?”
“种地的种地,打猎的打猎,管孩子的都是老人,在家里能动就不错了!”
突然头顶似有异动,谢景誉耳朵一动,迅速拉过慕柒柒。
土块擦过肩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慕柒柒吓得一蹦跶,抬头惊道:
“我去,衙门也这么破!你们半夜睡觉真不会被砸死吗?”
梁辛脸色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慕柒柒话锋一转,问:“山上竹子成堆成堆地长,你们就没想过盖竹屋吗?”
梁辛皱眉:“说得轻巧,竹子能撑几两重?你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指手画脚地添乱!”
说罢手一背,嫌弃大步向前迈去。
慕柒柒瞪大了眼:“添乱?我添乱?——寇和,他瞧不起我,揍他!”
寇和不答应,甚至还往边上站了站。
刚刚他要动手,你俩非拦着不让,现在让我去,我可不去。
谢景誉脸色一沉,冷声道:
“不去就在这修房顶,什么时候修好了什么时候进屋。”
说完歪头对慕柒柒一笑:
“姐姐不气,我不会让姐姐住土掉渣的房子哒。”
慕柒柒眼睛一亮:“住竹屋?”
谢景誉重重点头:“嗯!住竹屋!”
寇和望着两只小可爱离去的方向,心中无比悲愤——
王爷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走到后院,进入厅堂,几卷竹简放在案头。
陈设虽然简陋但也规矩整齐,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梁辛见谢景誉神色如常,心中不免有些怀疑,难道他真不是来沽名钓誉的?
谢景誉和慕柒柒坐好后,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提着茶壶,进来给他们倒茶。
“这是贱内陈氏,案上是本县县志,还请殿下一阅。”
谢景誉点点头,拿起县志看了看,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
“既然家中有老人,壮者有活干,那孩子为何还各个衣不蔽体?”
说到这梁辛也十分无奈:“王爷来的时候也发现了,山里路难走,交易买卖往往需要十天半个月。”
“这外出的人把衣服一穿,哪还有衣裳留给孩子?”
慕柒柒忍不住插嘴:“都打猎了,为什么不把兽皮剥下来穿啊?”
“你这丫头,猛兽打不过啊!”
“那山羊呢?”
“山羊跑不过啊!”
慕柒柒沉默了片刻,问:“你们……该不会徒手去抓的吧?”
梁辛突然急了,这丫头片子是不是瞧不起他?
他好歹也是从外头进来的县官,会傻到跟野兽赤膊吗!
“娘子!将我那竹弓竹箭拿来,给咱们从京城来的慕姑娘好好开开眼!”
梁陈氏立刻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将弓箭放到慕柒柒面前。
慕柒柒定睛一看,指着她哈哈大笑:
“就这,就这?连个箭羽都没有,跟徒手抓有个毛线区别!”
“你!你这无知的黄毛丫头胡说什么!”
梁辛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把这黄毛丫头轰出山外!
谢景誉脸色彻底冷下来,威势逼人:“梁大人,请注意言辞。”
梁辛浑身一震,差点以为又见到了二十年前的北朔帝。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
索性不屑一笑,盯着谢景誉嘲讽十足:
“王爷终于要耍官威了是吗?”
“大家不如直接挑明了说,如若王爷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给自个儿脸上贴金。本官给你这块金!”
“但这位姑娘老嘲笑本官又穷又没本事,可就欺人太甚了!”
“本官好歹也是七品县官,她挑衅,她侮辱,她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夫人,我受不得这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