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早上八点多,段乾才在羞愤窘迫、美眸幽怨的秋月儿服侍下起床。
陛下真是的,大早上做这种事,昨天的伤还没有恢复呢。
段乾穿好龙袍,在秋月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才春风敌意,迈步离开。
在朱矩陪同下,摆驾太和殿。
文武数百名大臣已经在大殿站了两个多小时,怨言纷纷,低声嘀咕。
梁进巡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位于武官行列之首,横肉遍布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皇帝怎么还不来,老夫再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还不来就走了!”
梁进巡大声表达不满,引来许多人的附和。
“圣驾到。”
恰好段乾步入太和殿,瞥了梁进巡一眼,不喜道:“镇国侯要是身体不好,就趁早回家休养,朕绝不强留你在朝堂。”
“哼!牙尖嘴利!”
梁进巡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昨天景一程一事,他发现小皇帝的口才极为厉害,和他拌嘴,能把人气死!
段乾坐在龙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像是还没有睡醒。
按照惯例,梁进巡出班,举荐梁昂为辽东将军,前往辽东指挥作战,因为昨天早朝让他总领辽东军务,今天选用大将,段乾也没借口反对。
只是在任命之后,出言讥讽道:“镇国侯真是将门世家啊,明明没有过军功,没杀过一个敌寇,但现在却是大将军兵部,个个身居要职!”
“朕佩服得紧啊,真是国之栋梁。”
段乾面带微笑,嘴里阴阳怪气,话里带刺。
梁进巡嘴角扯了扯,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阴阳怪气怼回去,可惜没那文化水平,想破口大骂正面发泄,又太丢脸!
只能黑着脸,像是吃了屎一样,把这个哑巴亏吃了!
“陛下,臣已经将辽东军务安排完了,你也该尽快把五十万两抚恤银交出来!”
梁进巡大声提醒一句,转身退回班列,他一句话都不想和段乾多说。
景一程斜移一步,躬身弯腰,“陛下,臣有题本。”
“爱卿请讲。”
看到亲信出来,段乾眉目一喜,立刻坐直身体,和颜悦色笑道,和刚才判若两人。
“臣已经做好了中原五府救灾的初步方案,请陛下过目。”
景一程从袖筒中取出一份题疏。
“呈上来。”段乾道。
朱矩小碎步走下台阶,将题疏双手捧上。
段乾接过,细细浏览了一遍,不时挑眉点头,低声称赞,一副对这份奏疏很满意的样子,搞得朝臣们都好奇景一程提出了什么解决办法。
然而大臣们不知道的事,段乾这都是装的,他根本就没看懂这份奏疏……
段乾古文水平不错,但要看懂这种专业奏疏,还是差点水平,连一些繁体字都不认识,不过昨天景一程在养心殿已经陈述了他的思路,段乾是很认可的。
段乾一拍御书案,猛然站起,喜上眉梢,笑道:
“妙!大周有景公,国家之幸,百姓之幸,朕之幸。”
“升景一程中原总督,加衔户部尚书、右都御使,管理中原五府民政军务赈灾事宜,赐尚方剑,可便宜行事。”
“如果有侵渔百姓、贪污受贿、因循拖拉、趁乱虐民之官吏无赖,无官身者,尚方剑立斩之;有官身者,收押大牢,呈报中枢,严惩不贷!”
“景爱卿思虑周全,考察妥当,朕心甚慰。中原大灾,小民苦楚,惨绝人寰,朕为帝,当敬天爱民,传朕谕令,免去中原五府今年加派钱粮和进贡物品,景爱卿到地方后,可视受灾轻重高低,免去部分地区今年的赋税。”
段乾早就准备好了给景一程的升迁,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给景一程加官进爵,这样能极大增强景一程的威望,毕竟皇帝在金銮殿玉口金封的官,可比诏书册封有有面子的多!
“臣谢主隆恩,一定尽心竭力,解决中原此次大涝。”
“臣打算两天后动身前往中原,这两天时间在京师调配赈灾物资。”
景一程满面通红,语气激动。
连日来见陛下改头换面、励精图治,甚为欣慰,今天又被高升,以至于脸上的褶子都舒缓了许多,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他原本就是礼部尚书,现在加衔户部尚书、右都御史,可以说位极人臣,在如今的朝廷里,只从官位上来讲,除了梁进巡,就属他的官最大!
“朕准了。”
段乾微笑点头。
梁进巡浓眉锁起,向身旁几位重臣打了个手势。
这些人立刻会意,以何濡、梁柯等人为首的十多人一齐走出来,噗通跪倒在地,像是提前组织好了一样。
“臣等死谏,请陛下三思!”
众人以额贴地,齐齐大声道。
何濡抬起头来,朗声道:“陛下,景一程常年任职中枢,没有在中原做过官,对中原的风土人情不熟悉,不适合总管此次赈灾事宜。”
“陛下,臣多次主持户部工部,在救济灾民方面颇有心得,臣自荐为中原救灾总督!”
梁柯体肥似猪,往地上一跪,仿佛一座肉山,但并不妨碍他大放厥词。
“陛下,最近京城风传景一程鱼肉百姓,淫掠妇女,以至于家中黄金盈箱,珠宝填屋,妻妾成群,挥霍无度!”
“让这样的人进入都察院,这是脏了我都察院的水,臣不能接受!”
左都御史,詹鸿运一脸正色叫嚣道,一双眼睛瞪着景一程,恨不得把他吃了!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具有风闻言事、纠察百官的职责,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纪委。
景一程刚才的加衔中,就有右都御史一职,都察院两大主官就是左右都御史,以左为主,以右为辅。
这三个头目一开口,其他党羽也纷纷鼓噪起来,矛头直指景一程!
段乾冷冷看着这些小丑的表演,心中怒火升腾而起。
这些杂碎!
完全就是污蔑,是栽赃陷害,这些狗玩意一天到晚只知道争权夺利,利国利民的事是一丁点都不沾,看到别人要去办实事,还要出手将人拉下来!
景一程可是要去中原救灾!几百万百姓嗷嗷待哺,在饥饿和死亡线上挣扎,每耽搁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活活饿死!
这群人竟然连这种事都想着党争!
段乾气愤填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现在恨不得让人将这些混账玩意拖下去,全都活活打死,那样才解气!
“这都是污蔑!臣持身正大,从未有违法行为,陛下请明察!”
景一程急忙为自己辩解,他隐隐猜到了梁进巡会反击自己,但未想到声势如此浩大,而且是置家国百姓于不顾!
“狡辩!你去京城街道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景一程祸国殃民!”
詹鸿运嗤笑道,伸手往大袖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高举,“陛下,这是臣率都察院63名御史言官的联名书,共同弹劾景一程,请陛下将其停职调查,不能让这样一个身有污点的人与我等同朝为官!”
景一程虎躯剧震,瞳孔骤缩,双拳紧握,神色极为紧张。
都察院的可怕之处在于拥有着弹劾权,不管你有没有罪,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弹劾,就必须要调查!
所以百官臣僚对其是谈而色变,是极为重要的监察部门!
这就像是一把刀,锋利无比,悬浮在那些坏人的头顶上,让他们日夜胆战心惊!
只可惜,当这把刀被坏人握着时,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为虎作伥。
就像现在这样,都察院凭借着弹劾权,可以肆意排除异己,打压对手!
“景一程,你如此惊慌,只怕是被揭露了真面目,狗急跳墙了!”
“既然持身正大,又为什么要担心调查?你分明是心虚!”
“听说景大人与东门万春楼的头牌有露水姻缘,还请景大人为在下解释一下。”
“想必大家都知道,景大人膝下有一幼女,名曰景惜雪,在下听坊间传闻,这位景小姐已失踪数日,曾经有人在烟花柳巷之地见过她!堂堂礼部尚书,竟然连女儿都管不住!”
“竟然让女儿去做这种事,实在是士大夫的耻辱!”
“礼部尚书为天下道德表率,就算这些传闻是假的,景大人也应该做出澄清!”
景一程气的脸红脖子粗,不断为自己辩护,但一个人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以詹鸿运为首的都察院言官的反唇相讥中,群起而攻之,立刻将景一程杀的丢盔弃甲!
他哪是这些成天玩弄口舌的言官的对手,而且以一敌多,就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庄严的金銮大殿,现在已经成了这些御史言官的秀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发言。
段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拳头攥的指关节发白。
砰!
段乾重重一拍桌子,怒吼出声:
“够了,把朕的太和殿当成了城东菜市场,眼里还有我这个朕吗?!”
“全都给我闭嘴!”
“有再敢说一句的,视为大不敬,立刻拖出午门外斩首!”
滚滚声浪而下,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御史官们上蹿下跳、仗势欺人,那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听到要丢性命时,立刻乖乖噤声,像是过冬的鹌鹑。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向段乾。
段乾冰冷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你你你你你你你。”
段乾突然伸手点了七名御史官,星眸中爆发出凶悍狠厉,大手一挥,“拉下去,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