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语气认真,不似玩笑,老太太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地问道:“小七呀,论家世长相,这整个雁洲城都找不出比蓁蓁更出挑的姑娘了,就是皇城里比她出挑的也没多少,你到底是哪里瞧不上人家?”
“祖母,无关瞧得上瞧不上的事,我与她算是一块玩长大的,若是能喜欢早就喜欢上了,何须等到现在?但如果祖母希望看到我走上大哥的老路,那孙儿愿意听从祖母的安排。”
“你这是打算威胁我吗?”
谢七郎看着并没有动怒的老大大,诚实的点了下头。
这下老太太都给气笑了,“你们兄弟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们的爹,那么一个多情种,怎的就生出你们两个……死心眼来了!”
“罢了,此事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若不喜那就算了。”
谢七郎一听,高兴得正要咧嘴笑,哪知老太太又甩出了一句话来:“我谢家虽是从戎之家,但门风清正,不会苛于门第高低,若你与那‘心上人’是情投意合,就趁早带回来给你婶娘们瞧瞧,正好年关将至,宜走亲访友,喜事也宜办。”
“祖母,这个、这个不急。”谢七郎干笑道。
“你不急,我老婆子急!”老太太重声道:“如今谢家就你们兄弟两个了,你大哥已经有了小钰儿了,我和你婶娘们也不再指望他再娶添个重孙了。可你不行,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吧!”
“……”当他是什么了?
谢七郎脸颊直抽,他怎么感觉刚填了个坑,又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出来了呢?
**
军营里,已经有小半月没见过谢七郎的颜皎月,如今也已经快将他忘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正蹲在伙营房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头军老大张北望…手里架在火上烤的烤乳羊。
那羊每转一圈,她就眼巴巴的咽口口水。
张北望瞅了眼她那等吃不等烤的小眼神,有些心软,正犹豫要不要先割小块给她解解馋时,路过的士兵已经看不下去先开口了:“我说张哥,人家娇娇姑娘都望眼欲穿的守了大半个时辰了,你就割两块给她吃吧!”
“滚蛋,你们以为我不想给她吃啊!她再吃,一会儿就该看军医了。”
其实张北望也无奈得很,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才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吃了两个包子,半个馒头,半只烧鸡,过后还偷吃了大半碗卤肉,之后便一直蹲这里守着,动都不动,不用想那一肚子的东西肯定都没消化半点。
所以哪还敢再给她吃啊!
犹记得十日前,主帅将她丢到伙营房,吩咐照顾好别让她饿着,之后她想吃什么,他们都不敢阻止。加上小姑娘容貌被毁,浑身瘦得没二两肉,一看就是被人虐待了,看着别提多可怜了,哪个又还能忍心去拦她吃?
哪知道这姑娘吃东西没个定量,遇到喜欢吃的压根就停不下来。
偏偏她嘴馋,她那肚里的肠胃却不允许她胡乱来,在她胡吃海喝了两顿后,第二日就脸色乌青,浑身冒冷汗的捂着肚子倒在了雪地里,吓得众人还以为是中毒了。
谁知等军医过来一看,好家伙,严重积食了。
因这么个小事,甚至连主帅都惊动了过来,最后得知只是积食,主帅那脸色登时要多黑就有多黑。
也是从那日之后,张北望就盯颜皎月盯得死紧,明明是个伙营房头头,却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每日颜皎月从十里道一过来,他就得时刻盯着,以防她不小心把自己撑死。
就在张北望感叹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容易时,安安静静蹲在一旁的小姑娘突然拿起了一旁的菜刀。
张北望看到,吓得大惊失色,忙喊道:“住手,别冲动,我来给你割!”
这话很管用,颜皎月果然听话的将菜刀递给了他。
片刻之后,颜皎月提着半只烤得两面金黄的羊腿,心满意足的啃着出了伙营房,路上的士兵看到,都只习以为常的笑了笑,有些热心点的,还会提醒她路滑别摔跤。
主帐里。
颜皎月啃着羊腿过来时,刚回来不久的谢七郎正在主帐里和谢商徽在商榷要事,见她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面对这个多日不见,看着好像胖了一圈的小姑娘,谢七郎愣了下,随即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喊道:“娇娇儿,过来。”
然而,颜皎月见他招手,却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歪了歪脑袋,怔怔地盯着他,似乎是在回想他是哪个。
看着她那有些小迷茫的眼神,谢七郎的笑容僵住了。
过分了吧!
这才多久没见啊,她居然都不认得他了。
谢七郎有些生气,有些受打击,有些想揍人。特别是见她还拿那略陌生的小眼神瞟自己,心塞了。
“娇娇儿,你不认得我了?”
“认得的。”娇娇轻轻点头,不紧不快地吐出这三个字,然后提着羊腿朝他们走来,却直接越过了谢七郎,递到谢商徽跟前,咧着满嘴油的小嘴问:“哥哥,你要吃吗?”
谢商徽瞥了眼那羊腿,直接摇头。
颜皎月见他摇头不吃,才收了回来,转身走到角落的矮几旁坐好,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啃羊腿,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一脸懵的谢七郎一眼。
“大哥,她怎么喊你叫哥哥?”
“很奇怪吗?我比她年长,她尊我一声哥怎么了?”谢商徽眼皮都没抬。
“可…”可明明就是先喊的我哥哥,我都认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她就不认我了?
谢七郎感觉胸腔突然被什么堵住了。
还挺难受的。
然而,就在谢七郎感觉心里憋得慌时,一只油腻腻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大手。
然后,他就看到小手的主人晃了晃他的手,仰着依旧丑兮兮的小脸,睁着湿漉漉的大杏眼看着他,目光清明,细声细气地说:“谢七郎,我以后不喊你哥哥了。”
“为什么?”谢七郎脱口而出的问。
“不能说。”颜皎月扭头,见谢商徽抬头朝他扬了扬嘴角,立马弯眸回给他一个傻乎乎的笑,然后转头又对着谢七郎说:“我们回小屋,我给你留了好多糖糕。”
她不喜欢吃糖糕,但军中很多人休假到城中时,都喜欢给她带些。
不过她都没吃,全存在十里道小屋里了。
谢七郎是被她硬拉着出的军营,一路上,他发现这丫头竟和士兵们都混熟了。大家看到她,都会笑呵呵的打个招呼,有些甚至叮嘱她走慢些,或者直接就有从怀里摸出两块打牙祭的肉干给她的。
俨然将她当成了个小孩子。
这些莫名现象,让谢七郎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离开了十天,还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