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休想毁我清白!”
姑娘从地上腾地站起,双拳紧握,亮了个门户。嗓音如雨水落瓦,清脆悦耳。
哟嗬,没想到还是条女汉子……
“姑娘想是误会了,那头猪妖已经伏诛。你是何人?可记得自己家在何处?明日我便送你回去。”
曾宽站在那里,虽然身上衣服有些残破,但眉目清秀,怎么看也不像是妖怪。
“公子……真不是那妖怪变化的?”
姑娘杏眼圆睁,上下打量着曾宽,还是半信半疑。
“你口中的妖怪是一头成精的黑猪,此刻就躺在院门外挺尸,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
曾宽对于美女,总是会温柔以待。
姑娘听完这话,怯生生地向院门口张望了一番,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伤心事,眉眼低垂道:
“奴家梁氏,小字红玉。原籍楚州北辰坊,自幼随父习武,父亲两年前病逝后便随母改嫁至陈仓郡,家就住山下秦安村。因那黑猪妖年年在陈仓郡作乱,要求进献未婚少女,官府无能,遂乱搞摊派,奴家继父收了村正五百贯钱,将我绑至此地。”
梁红玉?!莫非是那位奇女子……曾宽心潮起伏。
“岂有此理,没想到人心比那猪妖还要狠毒!姑娘莫怕,明日我送你回家,定为你主持公道。”
如此看来那头色猪死得一点儿也不冤……一怒之下,曾宽心中念力暗涌,黑猪妖的尸体瞬间便飞到半空,除猪头以外,躯干四肢顿时化作齑粉,归于尘土。
做完这些后,曾宽自觉体力损耗很大,趁势坐在地上休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还不曾请教公子大名?”
梁红玉飘飘然道了个万福。
“我姓曾名宽,腆为龙虎山三钱天师,因头脑不太灵光,被师傅赶下山来游历各地,误打误撞救了你一命,姑娘实在无须挂怀。”
曾宽也拱了拱手道。
“那敢问天师往后有何打算?”
梁红玉小心地问道。
“我下山后本打算北上朔州祭奠父母亡魂,但因北戎作乱道路不通,这才借道秦州。呵呵,现在看来,或许要在这里耽搁些日子了。”
曾宽想起师姐陆千霜,不由地苦笑了一声。
“哦。”
梁红玉撅起小嘴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用手揉搓着衣角。
之后曾宽和梁红玉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曾宽还在睡梦中啃猪蹄儿,就被门外嘈杂的叫嚷声吵醒了。
“没想到都当上天师了还特么逃脱不了早起的魔咒。”
曾宽啐了一口,起身下地。
他对着铜镜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发髻和眉形,还稍稍祛除了些眼袋——当然是用念力,这才迈步走向前院。
早已梳洗打扮收拾妥当的梁红玉则在正堂外恭候多时了,她看到曾宽过来之后急忙上前施礼。
“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大清早的怎么如此吵闹?”
曾宽在正堂站定,指着院门外问道。
“想必都是山下秦安村的百姓,此番聚众前来应该是替奴家收尸的。”
梁红玉红肿的双眼带着血丝,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决绝。
“替你收尸?”
曾宽不解道。
“嗯,陈仓郡人人皆知,没有一个姑娘在被献祭给黑猪妖后还能活着回来。”
说到这里,梁红玉不禁银牙轻咬,双拳紧握。
妈的,以后一定要多吃猪肉以泄心头之恨……曾宽一边暗暗地腹诽着,一边带着梁红玉走过前廊,伸手一挥,两扇院门大开。
这时,约莫有二三十个壮年男子正挤在门外吵吵嚷嚷、你推我搡,见院门突然打开,里面闪出两条人影,皆惊讶地往后撤了几步,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看去上了些年纪,面白微须、打扮周正的男人稍稍上前了一小步,指着仍然穿着嫁衣的梁红玉问道:
“你……是人是鬼?”
“村正,我若是鬼的话,你焉有命在!”
梁红玉指着那位村正,目眦欲裂。
“休得胡言,你要怨就怨你的赌鬼继父,若不是他见钱眼开,我定然会另寻他法,岂会将你献祭?”
村正手扣腰带,身板也挺直了不少。
“都是一丘之貉,别在人前惺惺作态了。实话说与你听,你等口中那谈之色变的神乌将军本是一黑猪妖,昨夜已被这位天师打杀了,以后陈仓郡将再无妖物作祟。”
梁红玉声若悬铃,却字字掷地有声。
“什么?!那神乌将军神通广大、道行高深,连镇妖司都束手无策,岂是眼前这个黄口小儿所能降服?”
村正瞥了一眼曾宽,又看了看左右众人,面露不屑。
“村正莫要小看了这位三钱天师!”
梁红玉高声道。
“三钱天师?我听说凡天师者,一至九钱乃下三品,九钱之后才能入六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天师莫不是还不入流?”
村正一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
梁红玉还想再争辩却被曾宽出言制止:
“在下曾宽,虽年不及弱冠,但确实是龙虎山三钱天师。各位请看,这便是那祸乱陈仓郡的神乌将军,实为黑猪妖所化,村正可认得?”
说话间曾宽抬起左手虚空一抓,那黑猪妖的头颅便被他提在手中,死相狰狞可怖。
村正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猪头,心下骇然,赶紧挪开了目光。
“那神乌将军每来陈仓郡索要岁品,都是黑风肆虐、遮天蔽日,确实不曾看得真切。哼,莫不是你这小天师用的障眼法,欺瞒我等,骗取功德。”
村正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眯着眼说道。
阿西巴……曾宽没料到这村正竟然口舌如簧。
“那黑猪妖首级就在这里,你等都不相信,想必也是被妖怪吓破了胆。也罢,你等可以拿上这猪头去镇妖司鉴别真伪。”
说罢,曾宽一扬手,带着血腥的猪头滚到了村正脚边。
村正看着地上的秽物,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捏着鼻子猫下腰,伸手拨弄了几下肥大的猪耳,然后猛地起身拱手,战战兢兢地说道:
“老朽突然记起,镇妖司所发布的官榜文书上曾说,那神乌……黑猪妖的右耳曾被羽箭贯穿,想来定会留下创口,方才一看,确实如此。看来我等确是误会天师大人了,还请恕罪。”
“哼,冤枉了好人不可怕,可要是得罪了恶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无耻老儿坏得很,回头再收拾……曾宽心道。
“既然曾天师来自龙虎山,又帮陈仓郡百姓除去了妖孽,还望天师轻移贵步到山下秦安村。老朽定当大摆宴席,聊尽地主之谊。”
村正一躬到底,身后众人更是无不跟随。
“适逢战乱,物资匮乏,大摆宴席就不必了,不过我确实要去趟秦安村,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