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让人把香料送过来,云梅拿到手掂了掂,“这也太少了。”
崔曦和用帕子捏了一块麝香放在鼻尖嗅了嗅,品相劣质,若是焚烧,必然有刺鼻的气味。
她去后面小厨房寻了火炉,上面支个瓷碗,将香料煮出来的水熬干,刮下粉末。
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一个动作。
“姑娘,你去歇歇,我来吧。”云梅像个好奇宝宝蹲在一边看,将过程记下来,接过她的位置。
待提纯完成,崔曦和按照脑中的方子配比,取些明矾与黄酒,一同熬制成细末,用灰押压平,取一指甲盖,放在香炉里点燃。
白烟袅袅,她手执蒲扇,轻轻煽动,烟雾随风而动,吸入她的身体。
“好闻吗?我也想闻。”云梅以为是安神香,凑过来吸了吸鼻子。
“云梅,我想做一套调香用的器具,你去帮我点点库房。”崔曦和不动声色地将她支开。
云梅没有怀疑,应声去了。
翌日一早,云梅的哭声惊扰了松鹤堂,老太君身边的玲珑将她带进去问话。
“何事哭闹喧哗?”老太君揉着额头。
“回老太君,奴婢三姑娘身边的云梅,早上服侍姑娘起身时,发现姑娘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实在担忧,特来禀告老太君。”云梅哭得声嘶力竭,好似崔曦和要死了一般。
“请府医了吗?”
“让人去请了。”
老太君想起昨日崔曦和的表现,叫玲珑扶着,亲自走一趟。
一进晚风居,老太君便蹙起了眉头,院子破旧杂乱,下人们神色惫懒,十分没有精神。
正屋里弥漫着刺鼻的香味,玲珑立马拿过扇子,将周遭的味道扇去。
“府里香料一向采买的是上品,怎么会有如此劣质的香料?”老太君早年经历诸多风浪,也遇见过香料害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劣质?这是姑娘花了两根金簪托钱婆子买的,怎么会是劣质?不瞒老太君,府里这月发放的十钱香料已经用完,所以才……”
“玲珑,派人把大夫人、刘管事、钱婆子请来。”老太君面色沉着,手里滚着一串佛珠,按捺着心中的怒气。
三等丫鬟带着府医姗姗来迟,一见老太君在里面端坐,行了个礼立马出去了。
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浓重,这院子里的丫鬟下人,好似只有这个云梅堪用。
“大夫,我家姑娘何时能醒来?”云梅揉着眼睛。
李大夫分别用银针刺了几个穴位,“约莫一刻钟,三姑娘就能醒来。”
“谢谢大夫。”
“这是……安神香的方子?”李大夫瞧着桌上的宣纸,捋了捋下颌的一小撮胡子。
“是……昨日姑娘回来,说老太君受了烦扰,要为老太君调制安神香,这方子可有什么问题?”云梅心里一咯噔。
“没有。三姑娘这几位药材用的巧妙,连我都未必想得出,想必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李大夫摇头晃脑地夸奖。
“我家姑娘每天都在看书研究此物,说老太君年事已高,应当多尽孝心。”云梅拿帕子掩着哭泣。
“三姑娘有心了。”李大夫笑了笑,向老太君告退。
老太君抬起眼皮,约莫是年纪大了喜欢孙儿绕膝,看崔曦和愈发顺眼起来。
钱婆子法令纹深刻,透着凶相,一双贼眼泛着精光,在老太君面前噗通跪下,“老奴见过老太君。”
“钱婆子,你想要姑娘的金簪就拿去,为何要给姑娘买劣质香料?你这差点要了姑娘的命啊!”云梅呜呜痛哭起来。
“老太君明察,老奴向来公正无私,各位主子有目共睹啊!”钱婆子立刻哭着喊冤。
“来人,去钱婆子的住处搜一搜!”老太君不听她扯皮,直接发话。
玲珑立刻去吩咐。
钱婆子浑身一软,瘫坐在地。
她的住处可藏了不少好东西。
“老太君安。”
大夫人连氏保养极好,分明已经四十多岁,却像三十出头一般,身着华服,雍容华贵,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与刘管事。
她一眼瞥见跪在地上的钱婆子,面色微变,加之来前听说了刚才的事,一瞬之间便洞悉老太君的目的,不动声色地向老太君问安。
“刘管事,你先回答,府里的姑娘每月香料份例多少?”老太君看了眼连氏,显然是对她管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满。
刘管事额上沁出一层汗珠,“回老太君,应得半斤。”
“那晚风居每月实际领多少?”
“自然是半斤,与其他姑娘相同。”刘管事硬着头皮答。
“去把账簿取来,让我过目。”老太君冷清地扫了他一眼。
刘管事浑身一哆嗦,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老太君,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一个阳奉阴违的东西!”大夫人连氏一脚将刘管家踹翻在地,“我平日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竟敢克扣三姑娘的份例!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么做,岂非是打我的脸?若不严惩,我的威严何在?来人,去他的住处搜一搜,定是还贪了许多!”
“老太君,搜到了这些东西。”玲珑不一会就拿着一个小包袱进来,里头叮叮当当,打开一看,尽是金簪银钗珍珠璎珞等珠宝。
钱婆子浑身瘫软在地,双膝爬过去,伏在老太君脚边,泣涕连连,“老太君开恩,老奴一时鬼迷心窍,老太君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老太君手里一下又一下地滚着葱绿的佛珠,眉清目朗,默不作声。
“来人,将刘管事与钱婆子鞭打二十,然后发卖,青玉,你让其他管事来一趟,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连氏凤眼一挑,声色俱厉,不将两人的求饶放在眼里,“老太君放心,曦和这里缺的,定会如数送回来。”
二十鞭,以刘管事和钱婆子的年纪,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一回事。
钱婆子与刘管事哭喊着被家丁们拖下去。
“下不为例。”老太君淡声道。
“祖母?”
崔曦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双眸子尚在迷蒙,瞳仁漆黑,看见老太君,立马撑着身子起来,想要下床行礼。
“你好好歇着,不必行礼。”老太君坐到床边,将她按住,面色慈祥。
“我这是怎么了?”崔曦和看着满屋子的人,一头雾水。
目光触及连氏时微顿,被子下的手握紧。
这个女人与崔曦柔不愧是母女,当年许多事都是她为崔曦柔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