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女子骨瘦如柴,眼睛处是两个窟窿,两袖空空,裤管干瘪,腐肉附着在各处伤口,发出阵阵腥臭。
如同干尸一般,只是胸腔多了那微弱的起伏。
不知在这里躺了多少时日。几个月?一年?
“嗐,谁能想到先太子竟然没死?都快打到京城来了。”
狱卒们忧心忡忡地闲话。
女子腹间起伏渐渐消散。
只余下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弯起的弧度。
……
“三姑娘,你先在这里休息。”
有凌人的女声透过层层云雾,不恭不敬。
崔曦和热地如同火烤,意识混混沌沌,她还没死吗?
“三姑娘?”
这声音……好似崔曦婉身边的墨玉。
她怎么会在地牢?
崔曦和猛然一震,急匆匆地睁开眼睛。
不再是一片黑暗。
映入眼帘的是繁复的缠枝莲帷帐,外头阳光融融,洒到房内,十分亮堂。
规制布局,像是安阳侯府的客房?
她不是在牢里吗?
她垂眸,手臂光洁,没了昔日的疤痕,手指纤细白嫩,都还好好地长在身上。
“墨玉?”
眼前的丫鬟面容青涩稚嫩,抬着下颌,有些倨傲,好像年轻了许多岁。
崔曦和死死盯着她,崔曦婉的丫鬟,没少帮着崔曦婉出主意欺负她!
当初崔曦柔给她下药,就是墨玉引她到客苑房间,以致她丢身于人,安阳侯府颜面尽失,被京城里上层圈子笑话了好一阵,老太君厌恶她到不再相见。
身上一阵燥热袭来,她蹙了蹙眉,这燥热由内而外,像是……催情药。
“三姑娘,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还要去服侍五姑娘。”墨玉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电光火石之间,崔曦和意识到了什么。
这情形,很是熟悉。
“站住!”她呵止墨玉,强忍着身体里的情动,淡声试探,“贵客都去了风来水榭?”
安阳侯府崔家贵为名门,风来水榭是用来宴请皇室贵胄的,平日的宴会不会摆在这个地方。她在侯府呆了一年多,风来水榭也就启用过一次,便是她那次之后,皇后示意老太君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府适龄女眷,意为为皇子们选亲。
“除了太子,都已至了。”墨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还想攀附贵客?
崔曦和垂下眼眸,眼中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嫁给慕容锋之前。
脑海中一瞬间空白起来,随后便是无法言喻的欣喜。
崔曦和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冷凌冽。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她要保护好身边的人,为外祖家翻案,让慕容锋和崔曦柔血债血偿!
看向墨玉走到门口的背影,压制着体内翻涌的热浪,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一记掌风直接砍在墨玉的脖颈处。
“咚”的一声,墨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崔曦和将她拖到床上,不由得想起,她的武功是和莫叔学的,他原是舅舅的亲卫,逃过一劫,隐姓埋名地待在徐州。前世慕容锋看中了莫叔的能力,向她借用,归还的时候却只给了一具尸体,现在想来,莫叔多半是被慕容锋害死。
崔曦和将墨玉的头发散开,扒了衣服扔到床底,用被子盖上,以免被认出是个丫鬟。
崔曦柔说前世她夺她清白的人不是慕容锋,那么今日谁占了墨玉的身子,谁就是前世那个人,睿儿的父亲。
她以前从未怀疑过睿儿的身份,因着睿儿从小便能看出眉弓若山丘,山根拔地而起,眉眼之间有着皇室间的特征,是否说明,睿儿的生父也是皇室中人?
身体里的燥热一股股地涌上来,崔曦和不再多做思考,现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将身上的催情药解了,再慢慢图谋。
她从后窗翻出去,寻了条偏僻的小道步履匆匆回自己的院子晚风居。
路过一扇角门,崔曦和看到了两个人影。
看衣着,两人应是主仆关系。
主子是一身白色蜀锦长衫,金线绣着大朵的玉兰纹饰,针脚细密,腰封滚着金边,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那张脸五官精致,轮廓清晰,刀削斧凿。眉眼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浓烈,眉弓饱满,山根高挺,桃花眼深邃幽远,若深夜里天边的寒星,神秘耀眼。
崔曦和一直便觉得,皇子中生的最英俊的是太子慕容言,曾有人以国花牡丹相提并论,牡丹太子,郎艳独绝。
外人皆知太子爱才,知人善任,明章修明,仁善爱民,若非他自幼病弱,身负顽疾,这皇位必定是他的。
想到前世她在牢里听到狱卒的议论,他诈死离京,在慕容锋暴露真面目后以伐伪帝之名发布起兵檄文。
看来,这位被朝臣称赞仁厚孝悌的太子,手段不浅。
前世她与慕容锋定了婚期后听下人们偶然提起,今日太子病发,提前离席。
现在,他正与身边的黑衣护卫说着什么。
崔曦和绕道而行,眸光一瞥,倏地顿住脚步。
只见慕容言迅雷不及掩耳,五指掐住黑衣护卫的喉咙,手腕一扭,那黑衣护卫当场歪着脖子毙命。
不是窒息,而是被捏断了喉管。
崔曦和心中一咯噔。
太子竟然会武?
在世人面前,他向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况且前世慕容锋多次派人刺杀太子言,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太子会武的消息。
看来,慕容言的城府与势力,绝非表面营造的贤良孤君那么简单。
不知是紧张还是药效猛烈,崔曦和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此刻只想离开这里,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然,太子慕容言早就感受到那比常人粗重的喘气,眼锋一扫,踏着王靴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眼底是深沉的暗红色,眸若利剑,哪里还有往常温和无害的模样。
崔曦和从他的眼中读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逃不是办法,况且慕容言势力深不可测。
“太子殿下,您……”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身体里灼热的厉害,连脑子转的也比平常慢些,忘了行礼。
回过神,慕容言的面容放大,双眸血红,右手成爪,径直捏向她的喉管。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崔曦和本能地出手格挡,只要被他捏住,死亡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可不想和那个护卫一样地下场。
她早已被药效侵蚀的浑身无力,被他擒住手腕旋身一扭,后背靠着他坚硬的胸膛,慕容言的手臂正卡在她的脖颈处,一寸寸收紧。
“谁派你来的?说!”慕容言红着双眸,低声喝道,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是崔家三姑娘……崔……”曦和。
周身被浓厚的药香环绕,崔曦和身体里的灼烈又加深一份,烧的意识都要不清醒,幸而喉间的禁制让强撑着那一份理智,才能不把慕容言当解药用了。
一句话未说完,忽觉后颈一疼。
慕容言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