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疑惑的看着敲敲打打的冯慕凝,冯慕凝扬脸笑笑,“我试试车子结不结实。”
“安定公府的马车怎会有质量问题,三小姐说笑了。”秋娘态度轻浮,昨儿个晚上她都搞清楚了,这个三小姐一点都不受安定公家欢迎,就是进府了也不是个小姐的命。
冯慕凝低头装作知错的样子,没必要和一个丫鬟多争辩,以后用到她的地方多着呢。
到府的时候已经是九天后,一路上悠悠闲闲的,吃的也不错,养的冯慕凝唇红齿白的,脸蛋也肥嘟嘟了不少,俨然一个含苞待放的婷婷美人的模样。
下了车,冯慕凝往车下头看了看,踢了踢车轮子,没反应,看来人早已走了,“哟,三小姐还在试车子结不结实呐。”秋娘冷飘飘的一句,冯慕凝对她呵呵一笑,不做评价。
无视外界的恶意,这一点她可以做得很好。
想起前世,刚进府的时候恰逢大伯母死期,大伯母白无双是飞霜国的公主,虽说只是个小国,但是葬礼自然不会太差,全府披麻戴孝不算,还被要求斋戒一月,就是那样的尴尬时期,她的父亲和嫡母为了保护他们的掌上明珠冯若萦,还是把她外嫁了出去。
在这个家,她从未享受过片刻温情,有的只是冰冷的利益!
察觉到自己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冯慕凝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裳,跨步走了进去。
“这就是三小姐吧,这些天大夫人一直在念叨着你呢,盼着你早些回来,这不,可总算是盼到了。”一个穿着红艳艳锦缎的老妈妈摇摇摆摆的走来,声音尖锐。
冯慕凝顺着话一看,是刘慕语身边的得力助手之一王妈妈,她和罗妈妈都为刘氏办事,连有些个姨娘都怕她们,算得上是府里的一霸了。
秋娘殷勤的上前行礼,“这位满身华贵的定是王妈妈了吧,我听罗妈妈经常提起过你,多亏了你,帮了大夫人不少忙呢。”
王妈妈听着心里舒坦,上下打量秋娘,这姑娘模样长的也好,心里头的好感不由也递增垒起来,“你是跟着三小姐一起来的吧,看着真是机灵。”
小叶跟在后头也叫了一声人,王妈妈点点头,“三小姐,各位夫人小姐都在等着您呢,您还是先跟奴婢走吧。”
冯慕凝点点头,“有劳妈妈带路了。”
罗妈妈在后头跟着,死死的盯着冯慕凝的背影看,长得是比同龄人矮了些,不过容貌和身段,一点都不比别人差,长此下去,难保不会勾得一富贵公子。
夫人说的没错,贱人生的孩子果然还是个贱人。
一路上亭台楼榭,目不暇接,廊腰缦回,画壁雕梁,假山陡岩更是数不胜数。怪不得冯昀一门心思想当户部尚书呢,仅是个侍郎,家底就已经如此丰厚。
冯慕凝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时发出惊叹,足下的步子却始终朝着刘慕语所在的院落——清荷院走去,有几次几乎走到了王妈妈前面,复又像是不认识路一般,很自觉地退到了她的后面。
王妈妈心里冷笑,这么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不一会儿有她丢脸的时候。
“要死了要死了,睡过头了。”一个娇俏女子匆匆于冯慕凝擦肩而过,忽而她转过头,一双眼睛盯着冯慕凝看,“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冯慕凝也往对方那看去,这是一个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女孩子,因为剧烈跑动,她的脸上镀了层绯色,长长的淡紫色刺花裙刚及脚踝,一头乌发有些凌乱,可那双眸子里的恶意确实很明显。
冯府的二小姐冯如蓉,墙头草两面倒,欺善怕恶说的就是这女人。
冯慕凝很有礼的叫了声:“姐姐。”王妈妈和罗妈妈都很惊讶,她是怎么认识二小姐的。
冯如蓉像是沾上了什么瘟疫一般,跳得老远,厉声喝止,“贱丫头别叫我姐姐,我可是安定公府的二小姐,瞧你穿的穷酸相,就像个乞丐。”
一连十天,冯慕凝身边除了罗妈妈接人当天穿的那件云锦外,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今身上穿的还是件有几个破洞的杂色粗布衣,下人们像是也没感觉到一样,任由一个小姐穿着穷酸去见别的各位夫人小姐。
前世也是这般,她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进府,受尽了嘲讽,偏偏她们没有一人说要带她去先换一身衣服,径直领着她去见了家中长辈,从那之后,安定公府三小姐就多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声。
这世,既是冯如蓉先撞到她的刀刃上,那就别怪她欺负人了。
忽而她像是发现了新奇玩意一般,“姐姐身上这件衣服真好看呐。”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冯如蓉哪能让一个穿得像乞丐的人碰自己,她尖叫,“你走开!”不料冯慕凝步步逼近,唇边的笑容绽得越来越开,冯如蓉跟着步步后退,不想后头长廊的一个横椅一拦路,身体一下子直直的摔了出去,草丛里,冯如蓉衣衫凌乱,头发上杂草遍布。
冯慕凝无辜的站在长廊上,眼里都有了泪,“姐姐为何讨厌慕凝到如此,慕凝不过是想靠近姐姐看看姐姐的服饰,姐姐怎么能不惜让自己摔倒都不让慕凝靠近呢?”
冯如蓉哪受得了这档子嫌气,人未站起来,纤纤玉指早已指上了冯慕凝,“你个贱货,贱人生的狗杂种,给我滚出安定公府!”
稍稍一激便口不择言了,很好。
冯慕凝继续委委屈屈的解释,“姐姐,我叫冯慕凝,都是同一个爹生的,你怎能说我是……”那两个字她不再继续说下去,眼尾瞥见一旁的身影,心想有这人收拾她,也就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走廊那走来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脸上的皱纹不算太多,不过头发已然全白,几步走向冯如蓉,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娘是怎么管教你的,说自己的亲姐妹是贱货、杂种,你把你爹当什么了!”
冯慕凝微微皱眉,她也有些被怔住了,虽说她曾听闻过这位白霜国公主平生的英勇事迹,知道这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人,但她绝没想到这位公主的脾气貌似真的不太好。
冯如蓉没想到白无双正好经过,这么一打,吓得她魂都失了七分,错都忘了认,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发着抖。
她是莲姨娘的女儿,莲姨娘娘家是个小官,在这也没什么地位,可冯如蓉就是仗着自己是安定公府的二小姐嚣张跋扈,府里的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习惯了,唯有这白无双多次寻她错处给与处罚。
“道歉。”冷冷的两个字威严十足。
冯如蓉像是一下子回过了神,慌忙站起来衣物都来不及整理对着冯慕凝就低头,“妹妹对不起。”
冯慕凝擦了擦小脸上的泪,笑着原谅了她,“姐姐也是口误,妹妹明白的。”
白无双不由转头看了看冯慕凝,这位新进府的三小姐,长得太矮,面容还是太过稚气,瞧到她的衣服,一双眼狠狠的扫向罗妈妈和王妈妈,“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刚进府的小姐就让她穿成这样,比你们下人都不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安定公府苛待女儿呢。”
罗妈妈和王妈妈连连叫苦,这位公主不是整天在佛堂念经吗,什么时候出来了,有她在,大夫人在府里的地位注定了要低一截。
王妈妈连连认错,“是奴婢们的不是,奴婢不知道小姐会穿这样进门,这不,就要领着小姐去换衣服呢?”
罗妈妈也是随声符合,“出发的时候,荆州程刘氏给三小姐置办过不少衣裳,光是一件云锦的牡丹绣花裙就价值不菲,奴婢不知道为何,进府前小姐坚持要穿成这样。”
秋娘看出来了,这两个妈妈都在针对冯慕凝,审时度势一番,她也开了口,“奴婢可以作证,小姐有一身昂贵的云锦裙,许是小姐生性朴素不爱穿好东西吧。”
听着听着冯慕凝都想笑出声来,那件裙子穿了五天早已脏了,真要是穿在了身上,比此时穿的这件也好不了多少,她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双手搅着衣摆,眼里有眼泪,隐忍不发。
白无双的目光落到了冯慕凝的手上,粗糙,伤痕,还有老茧,都是干活弄出来的,眼里的神色愈发不霁,程府是刘慕语的远亲,冯慕凝受苦肯定和刘慕语脱不了关系,她们走的方向明明是走向清荷院的,刘慕语住的地方。白无双可不相信,一个虐待庶女的嫡母会在自家住处给庶女准备衣物。
自从冯玉死后,白无双也收敛了些心性,秉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刘氏做的不太过分的,她都不会出手,既然她们都说了要给冯慕凝换衣服,白无双也不再多说什么,离开前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姐要有个小姐样,奴婢始终是奴婢,谁都别想逆天!”
妈妈带着冯慕凝去换衣服,冯如蓉摔了一跤也回去换了身服装。
流水潺潺,过了个小瀑布,就到了清荷院,里头传出的嬉娇笑声嘻嘻传出来。冯慕凝一身淡紫色襦裙,几点嫩黄的桂花点缀,头上一根翠玉簪箍住一个垂鬟分肖髻,嘴角噙着笑,走进房,一双单纯良善的眼眸天真的看着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