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六猴子语气中少了狠戾,多了乞求。
几年后严打公判现场说的呀。
丁一航自是不会把前世记忆讲出来,而是故意沉声吓唬:“赵家一族放出话来,不但要臭流氓那只手,还要骟掉臭流氓的命……”
六猴子下意识收紧双腿,低声求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
丁一航“哦”了一声:“错在哪?”
“我不该对你妈……”
“啪”,
“骂老子?”
虽然又挨了一下,但六猴子却不敢有任何不满,而是喋喋不休地数说着:“我不该对你母亲言语冒犯,不该搬弄是非……”
坦白好几分钟后,六猴子舔着脸道:“那事还请你不要声张。”
“哪事?”
“就,就是我摸人小媳妇那事。”
“宰张大富家骡子卖肉那事呢?”
“啊?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饶,饶命呀。”
丁一航忽的起了高腔,右手再次左右挥动:
“凭什么?就凭你到我家又砸又抢?”
“就凭你摔伤我妈?”
“就凭你大早上吵得乡邻不得安宁?”
“就凭你……”
尽管被打的三荤四素,但六猴子却不敢躲闪,更不敢反抗,只是一个劲低声求饶。
他娘的就等着挨死揍呀。
钱万富脸颊火辣辣的,大巴掌好似扇在自己脸上一般。他双眼喷火,又怒又羞,冲着身旁人发了狠:“都等着吃屎呀?”
“哦,好,好。”
三个壮汉唯唯诺诺走去,既不敢违抗钱万富,也不敢冒然上前,这事太怪异了。
昨天六猴子脸就肿成了馒头,左眼窝也黑青着,言称是“酒后碰撞”,他们仨也就信了,这种事倒也平常。
可从今天情形来看,狗屁的“酒后碰撞”,分明是让对面黑小子打的。
六猴子刚来一个月就成了四大金刚之一,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结果却接连挨打。我们又哪敢招惹黑小子呀?
就在仨壮汉心里慌得一匹时,六猴子忽的向着身后挥手示意:“别,别过来。”
“特妈蛋你傻了?”钱万富急的跺脚大骂。
“妈蛋别过来,回去说,回去说。”六猴子带着哭腔嘶吼道。
三壮汉心头大喜,但却故意装着不含糊:“六哥,有兄弟们削他。”
“削个鸟,回,回。”六猴子都快急哭了。
“唉……”钱万富又气又憋,可此时也只得无奈招手,“都他娘的回来。”
三壮汉如蒙大赦,一溜烟回归了本队。
钱万富瞪了三人一眼,向着对面发狠:“丁一航,马上把人放了,否则……”
“姓钱的,好好看着,我又打狗……看主人喽!”丁一根本不鸟,反而又挥出了巴掌。
“啪”,
“啪”,
声声都在语句节点上,分明就是打自己脸,钱万富羞愤不已,牙齿“咯咯”作响。
“我会做你的内线,那边有消息及时汇报。”六猴子忽然低声道。
“哦。”丁一航收住手,人畜无害地看着。
“一定言行一致。”六猴子没得选择,只能继续保证。
丁一航笑了,却又猛的阴了脸,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我就是你的一条狗。”脸颊肌肉抖动着,六猴子再次声明。
丁一航神情缓缓绽开,微微点头:“我暂且信你。去吧。”
“好,好的。”六猴子转身走去,却又突然回身大骂,
“姓丁的,老子和你没完。”
“给老子等着,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看着那个挤眉弄眼的家伙,丁一航也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但他只是以冷哼回应着。
还留个毛呀?
“走。”钱万富瞅着身旁一众废物,挥手狼狈而去。
闹事的人仓皇离开,邻居们简单叮嘱几句也都散了。
“你,怎么又……”夏玉梅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拉着儿子回到家里。
丁一航答非所问:“妈,潘金荣那笔帐咋回事?”
“那钱就别想了。咱们手里凭据早就找不见,我去要了两回,潘金荣根本不承认。”夏玉梅说到这里,马上惊呼起来,“你可千万别找他,他不比钱豹、王达彦,毕竟是市里刺头呀。我上次去的时候,他已经放出狠话来,你可不能自个送上门去。”
“我都不知道人家门朝哪开,怎么会去找他?就是随口一问。”丁一航马上否认,随即又道,“我要去外面找活干,毕竟比这挣钱机会多。”
“可,可也不急在一时。”
“不急怎么行?再有十来天就该连本带利还了,姝萱和一搏也会跟着开学,他们的学杂费怎么办?”
听儿子这么一讲,夏玉梅一时没了注意,只能含糊道:“我再想想。”
“妈,我爸怎么死的?”丁一航斟酌着疑问道。
“你说呢?”本来丁姝萱态度刚刚稍有改观,但此时马上换成冷脸。
“边去。”夏玉梅瞪了眼女儿,转向大儿子缓声道,“车祸呀。那还能有什么?”
“那……”丁一航迟疑着打住了话头。
他当然知道父亲死于车祸,只是对车祸本身存疑,可又说不出具体理由来,目前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钱万富自打离开现场,就一再追问六猴子,可六猴子却以“事关重大”拒绝回答。
气咻咻回到汽修厂,钱万富马上电话联系钱豹,先行讲说了大致经过,然后没好气地把电话塞给六猴子。
六猴子咽着唾沫接过听筒,讲出了刚刚编好的说辞:“老板,不是我不让大伙帮忙,实在是……丁一航跟我说,要灭我全家。”
“那你不会也灭他全家呀?”不等对面钱豹回应,钱万富已经抢先开口。
“我就是嘴上说说,哪敢真杀人?可他敢呀,那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六猴子已经带了哭腔,不过随即咬牙发狠,“老板,等我把家人转移到安全地方,就立马对那王八蛋下手。”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钱豹声音传来:“等我回去再说吧。”
“啪”,
钱豹掷下电话听筒,猛的抓起茶杯狠狠掷去。
“啪”,
“哗啦”,
精美瓷器顿时化身片片碎屑。
钱豹额头青筋凸起,眼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小崽子,想学你死爹?那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