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空档,他径直向当铺后院走去。
院子里散发着霉味,布置摆设凌乱不堪,市民们典当的各种物件堆了一地。里屋,黑白电视机放映着嘈杂画面,一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卧在竹躺椅上聚精会神地看,捧腹大笑,旁边伺候的小弟时不时剥个葡萄放进他嘴里。
王旭门也不敲,直接用脚踹开走进,表情那叫一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道:“志广哥,好久不见啊,想我了没?”
被打扰不悦的皱了皱眉,罗志广看清来人,冷笑两声,懒洋洋地朝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心领神会,立刻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排着队走了,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姓王的,疯了还是傻了?老子没上你家催债,你倒扰起老子清静来了?”
“没疯也没傻,反而想明白了,想通透了!”
王旭无比自来熟地搬了个椅子在罗广志对面坐下,咧出八颗大门牙,“志广哥,料不到吧?几个月的功夫,我摇身一变成你同行了,哈哈哈!”
同行?
罗志广终于正眼看了他:“咋的?说清楚!”
神神秘秘的凑到耳边,王旭表情略微严肃,压低了嗓子:“淅川镇何大虎,志广哥晓得吗?”
淅川镇是岭南外围出了名的贫困镇之一,交通不便,经济落后,镇上许多人都穷得揭不开锅,被迫干起了见不得光的行当。
不少毒枭和黑社会头子都来自于此处,何大虎便是个中佼佼者,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不为过。
罗志广眯了眯眼,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王旭居然跟何大虎扯上关系了?
他下意识觉得王旭在扯谎,可转头一见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又开始犹豫——不像是演出来的啊?
“志广哥,以前欠你钱是我王旭的不对,您宰相肚里能撑船,过去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如何?”
一边说着,王旭一边从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千元,意味深长的递给了罗志广,笑得颇有几分谄媚。
无论心里有多少小九九,多少不放心,在见到票子的那一刻起,尽数烟消云散。
出了名的阿斗,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看来是真的走了黑路子,而且后台很硬,路子很广!
装模作样的回忆着,罗志广试探开口:“我记得你小子前些天已经还了一笔,只剩下几百的债……”
“哎呀,志广哥,你对我照顾有加,我也得知恩图报嘛!再说,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带点装备?指不定过两天还得托您进货搞点枪子儿,带几个兄弟去您场子上赌几把过过瘾呢!多出来的钱就算我预存的,成不?”
“成,当然成!”
谁会跟钱过不去?
罗志广笑得脸都变形了,将钱揣进腰包:“可以啊王旭,混的挺不错?有哥们尽管往我这带就行,我随时恭候!”
计划进展得比王旭想象中还要顺利,他一拍脑门,顺着罗志广的话往下接:“别说,虎爷这两天还真要来简州玩。”
此话惊得罗志广一下子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虎爷?何大虎?”
“对啊,虎爷上个月做成了一笔生意,约好的交货地点就在简州,刚好他听闻咱这风景不错,准备顺道耍几天。”
见王旭说得有鼻子有眼,罗志广肚子里的小算盘啪啪打得直响。
何大虎的名号普通人或许没听过,可行内却无人不知!要是能认识结交一番,无异于抱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你咋不早说?”
热情地拍着胸脯,他当机立断向王旭毛遂自荐,“简州这片地我熟得很,虎爷想怎么耍?都包在我身上!”
“简单,虎爷没别的爱好,说白了也就是上山打点野鸡穿山甲,摇摇骰子打打牌。”
“没问题!全简州最好的枪和子弹都在我手上,包虎爷打得过瘾。赌局啥的,王旭你也是老客了,气氛环境不用我多说吧?”
“那是那是!”
几番交谈下来,两人将宴请何大虎的日子定在了后天晚上。
不是罗广志太好哄,而是王旭塞进他腰包里的票子实在太具有说服力——他已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不可能因为区区三言两语而对他人有所改观,但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就摆在他面前,不信也得信!
虚情假意的道别后,王旭离开当铺,走出去整整两条街,才靠在街角的墙边大口大口喘气。
头一次干这事儿,没点心理素质还真不行!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王旭观察四周,见无人,来到电话亭边马不停蹄地联系谢风雷。
“后天晚上是吧?西郊?好好好,我记下了!”
听筒里,谢风雷显然情绪高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罗志广即拿归案的画面。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谢警官。”
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王旭声音沉了几分,严肃道。
“能不能派几个人来美好纺织厂一趟?”
挂下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葛浩还在替他守摊,可他恐怕暂时无法跟葛浩碰面。
要是被罗志广或者他的马仔发现自己近日活动,“跟何大虎混黑道”的说法就完全不成立了。
任何细节都要小心谨慎,不能露馅,不能出岔子。
“整整一千的鱼饵……谢风雷,你给点儿力,可千万别让鱼跑了。”
一面想着,王旭一面往公交车站走,坐上了前往美好纺织厂的班车。
……
再次来到徐子佳工作的地方,王旭身上的阴沉气息半点没有消减——一想到周姐面目可憎的脸,他就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真不知道佳佳在这鬼地方过的是什么日子!
上一世,他只拿徐子佳当做人形提款机,从未想过照料妻女,更没来过纺织厂,对附近并不熟悉。
误打误撞的,王旭来到某幢楼中,耳边隐约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郭厂长真是好手段,佩服,佩服!”
“嗨,什么手段不手段的,还不是徐子佳太傻,老子在生产线上做手脚都没发现,傻不拉叽以为真是自己的错。我让她赔三万,她也只知道低头哭可劲儿认错,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哈哈哈!”
“不过听财务说那婆娘还真他妈还上了,咋回事?”
“鬼知道……哎呀,管他怎么回事呢,有人白送钱谁不要啊?三万,整整三万,足够咱俩潇洒好几年了!”
房间门外,王旭皱眉屏息听着。
难怪一向小心谨慎的徐子佳会犯下如此大错,竟然是纺织厂厂长暗中使坏?
为什么?
疑问刚从脑海中冒出,下一秒,他就得到了答案。
“可惜,老子本想用这三万块的债要挟徐子佳跟她春宵一夜,失算了!那女人是真好看,脸蛋儿清纯,身材又火辣,我每次看到都把持不住……”
怒火蓦然在胸中熊熊燃烧,王旭双目间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某人抬腿朝着声源传来的办公室踹去。
哗啦啦——
进口高档门板被强大力道震得直接脱离门框,轰然倒下,吓得办公室里相谈甚欢的两人脸都白了。
“很好,孙贼!你有种!敢觊觎佳佳?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