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蒋小花瞧着药材铺也不远。独自一人奔着铺子就去了。
刘进财是四名死者里,唯一有些资产的。药材铺虽不大却也开在闹市区。只是现下透着门可罗雀的清冷。
伙计手脚麻利地招呼蒋小花。原是以为有客上门,得知来意有些不快,还是尽职的带她去了后院。
虽是青天白日,可后院到处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屋檐门窗贴着不少红字黄符。密密麻麻一片让人头皮发紧。
蒋小花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妇。头上簪着白花,眼睛红肿。“刘夫人节哀顺变。”
见着来人这般年轻,还是个女子。刘夫人满腹狐疑。“姑娘可是官府差人?”
蒋小花闻言面色一凛。“我是城主派来的。有些事叨扰夫人了。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刘夫人一听来人身份,须臾间想起丈夫尸骨如今还在官府殓房。不经悲从中来,眼眶又红了起来。
“刘夫人莫要再难过了。想来刘掌柜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这一幕。等案情水落石出定然将遗体送来府上让家人好好入殓。”蒋小花搀着泫然欲泣的刘夫人在院中坐好。
看着不远处的廊下搭着一座秋千,四周落满枯叶,常春藤委腌的耷拉着。小院里一切都在提醒夫妻曾经的恩爱如今的天人永隔。
“冒昧问一句。刘夫人和刘掌柜可有子嗣?”蒋小花小心翼翼观察妇人表情。
不出意料,刘夫人瞬时又红了眼眶。“曾经是有的,临盆的时候突然闹了血崩,老爷保了我。可是后来一直身子虚,到现在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他到死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没有。”
几乎是从第一个字开始眼泪就流了下来。蒋小花又不住得好一阵安慰。心里又是同情又是叫苦不迭。
“刘夫人,我就问一个问题。刘掌柜出事前有什么异常吗?比如银钱支出什么的。”蒋小花尽量语气温和地看着她。
刘夫人哽咽着回忆一番。“我们这药材铺不大,有大笔银钱支出老爷都会与我商量。和平日里并没什么不同。只是听说近些时日有人在神女峰看着雪莲。据说对治疗血虚有奇效。老爷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来着。”
“雪莲的事刘掌柜可有同谁说起?药材铺的药材都是哪来的?”蒋小花脑中百转千回理不出个头绪。
刘夫人面上期期艾艾,想到自家老爷许是因为雪莲被害更是内疚悲痛。“药材多是从采药人手里收来的。最相熟的就是邱家小妹,送来的药材好价格也公道。老爷或许和她提起过。”
雪莲和陈大狗的几百两银子有什么联系吗?蒋小花被自己想到的第一个问题震撼了一下。于是又问。“我可以看一下刘掌柜的账簿吗?”
刘夫人点点头,招呼婢女替蒋小花去拿账簿来。重复翻阅多次 果真如刘夫人所说。并没有任何大额的银钱支出。
那么问题又来了,刘掌柜到底有没有收到雪莲。陈大狗的银子哪来的。
脑子里有太多问题盘旋,蒋小花实在也没心思再和刘夫人寒暄。仔细安慰了一阵便告辞离开。
经过药材铺边上的巷子,早前在东街看见的大狗叼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旧鞋子从蒋小花身边欢快的路过。
想起它目露凶光的样子,蒋小花放弃抚摸大狗的想法。
路过揽月楼,木槿又从楼上探出头来。“小花儿,我在这。”
此一时彼一时。她也算是体会了郑琛煜当时的心情了。
雅间里,两人都还在。一桌的残羹冷炙早早被撤换了下去。换上了点心茶水。
蒋小花刚坐下,郑琛煜递过来一盘精致的点心。“先吃点。”
一盘点心下肚,蒋小花满意地喝了口茶水。“我去了药材铺,刘夫人独自一人也没个孩子,以后不知如何是好。听说刘掌柜要个雪莲。我还以为他和陈大狗有什么关系。结果是我想多了。”
蒋小花故作懊恼的捶捶头,惹的木槿一阵大笑。“我让丽姨去打听打听,但凡他真有银子定然会有人知道来路。”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打铁的声音。叮叮咚咚飘得很远。蒋小花看着对面喝茶的郑琛煜,忽然间的四目相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起去铁匠铺看看吧。”郑琛煜转眼下了楼梯。蒋小花赶忙提着裙子追上。心里一通埋怨。
我是个姑娘,为什么走这么快,你等等我。
两人就这样,一个走一个追寻着声音到了铁匠铺。
蒋小花抬脚就要往里进。间不容瞬之际,她只觉得一双手落在肩头,不知怎得,自己就换了一个方向,背朝铁匠铺。
身后依旧是郑琛煜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回头,等会我叫你再进来。”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过铁匠铺总会偷偷打量一眼门口站得笔直的姑娘。
索性这样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蒋小花回身进了铺子,环顾四周并未有任何不妥。“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进来?”小声地问。
一时间郑琛煜有些怏怏不乐。“笨。”
蒋小花更加疑惑。这人怎无端这般不可理喻。
铁匠铺是董铁匠和慈幼局长大的同伴赵铁匠一起合伙开的。
此时已经歇了活。三人在后院坐着。赵铁匠局促的低头摆弄铁器,匆忙穿好的衣裳有些凌乱。
“董铁匠出事前,你在哪?有什么异常吗?”蒋小花开始专心询问起情况来。
赵铁匠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带着份不言而喻的沉痛。“那日他说有老友来拜访。我见他准备了不少酒菜。想来是许久未见。所以早早就回去了。”
“你们不一起住这里吗?”蒋小花看看空旷的后院又问。
“没有,我早些年成亲了。在南城边有个小房子。这后院平日里就只有他一人住着。”赵铁匠如实回答。
“董铁匠这般年纪没有成亲吗?”蒋小花看着后院并无女子生活过的痕迹。
赵铁匠摇摇头,感叹道。“好梦难圆。他原是有个未婚妻子的,我虽没见过但想来是个知心的。那些时日见着董大哥总是满脸春风。只是月余前那姑娘出了意外。两人阴阳两隔。”
蒋小花不觉眉心一跳。总觉得自己遗漏了重要的消息。
“姑娘可是姓邱?”郑琛煜看着蒋小花有些抓耳挠腮的模样,开口解围。
怎料,赵铁匠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姑娘姓甚名谁?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嘛?董铁匠出事以后可曾有人来过?”蒋小花作势要推门,见赵铁匠没有阻止,踏进房门。
屋里凌乱不堪,怎么也不像有过幸福生活的样子。
“自姑娘发生意外之后,董大哥好阵子一蹶不振,整日酗酒。这屋从他出事之后就没人进来了。你们随意看看。希望能对你们有些帮助。”赵铁匠叹口气转身回了铁匠铺,不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叮叮咚咚的声响。
蒋小花细细打量起杯盘狼藉的木桌。桌子放置于正中,开门即可看见。桌上有些许未吃完的花生米起了霉点。
蒋小花小心拿起桌上的酒碗。碗里稍稍有些残酒,酒液混浊,散发寡淡的酒香。
她拿手指蘸了蘸酒送进嘴里。“嗯,这酒里怕是下了山茄花。这花是麻沸散的原型。少量服用可使人昏迷。凶手很谨慎,又是灌酒又是下药。”
郑琛煜伸手拿出帕子递给蒋小花。“你不要随便把什么都往嘴里放,万一有毒呢?”
“不能。我又不傻,有毒还尝。”大约是没接好,手帕就飘飘忽忽掉落在地,蒋小花赶忙弯腰去捡。却在抬头的瞬间发现桌角几滴细密的喷溅血液,甚至在地上还闻到了血腥味。
“你看看这。”蒋小花招呼郑琛煜凑近来看。随即又开始在凳子上摆弄各种姿势。好一会,又喊郑琛煜坐凳子上,开始摆弄他的手臂和身子。蒋小花觉得他身上清苦的白芷气味使得血腥气也被淡了些。
此时的郑琛煜右小臂横放在桌沿,头依靠着手臂,面朝下,左臂自然放在大腿处。
蒋小花修剪得当的指甲在黑衣上缓缓划过,停在后心处。
“董铁匠应该就像你这样趴着,凶手用木器从后心刺中他。所以血液才会那样喷溅出来。那一处怕是没有仔细查看遗漏了。定然还有新线索,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