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蒋小花一路小跑到锦上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那门口停着辆马车。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很艳丽吧。整个车身统呈红色。在这西行的阳光下更显娇艳。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红色绉纱遮掩的严严实实。看不清车上人的模样。
门口已经被清出了一块空地。可是人并未下车。“快叫郑琛煜出来接我,老子特意赶来,他装什么大尾巴狼。”声音很好听,只是这用词和这一片旖旎艳丽有些格格不入。
锦上红的胖掌柜搓着手。一脸谄媚讨好的模样。“主子,小的也使唤不了郑爷。您屈尊移驾自己去看看。”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蒋小花好似看见救星一般,招手喊道。“蒋姑娘,快来快来。”
蒋小花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确定喊的是自己。路过马车旁,车厢里伸出一只手,修长白皙柔若无骨的模样。就那样猝不及防抓住自己的手腕,转眼间自己就到了车里。大概是来人身上的杜衡清香,蒋小花电光火石间回过神来。还未开口询问。来人又冲外头喊。“快去叫郑琛煜出来,就说蒋姑娘在车上。”
胖掌柜抹把额上的汗,思量片刻,迈着粗短的小腿飞快的往里跑。
大概是觉得来人并无恶意。蒋小花也不害怕。开始主动打量对方。乌黑的发丝用一根暗红色的发带松松的系着。周身一件红色大氅金线细细的绣着暗纹。夕阳透过绉纱照的肤色越发雪白朱唇越发娇艳。一双桃花眼水气朦胧。如果不是那明显的喉结。蒋小花怎么也想象不到这般绝色居然是个男人。
来人察觉蒋小花的错愕,忽得一笑。蒋小花觉得戏文里说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应该就是这种模样。
“蒋姑娘,是在下唐突了。请别介意。”轻声细语好似刚才气急败坏的不是他一般。“在下北联城城主木槿。”
蒋小花又开始翻开自己的小包,她需要吃个糖烧饼压压惊。刚咬下第一口,车帘就被掀了开来。“下来。你注意点。”马车旁是郑琛煜棱角分明的冷脸。
眼前一花,木槿不知道何时下了车。长臂一展揽着郑琛煜的肩膀。用着深闺怨妇的口吻。“你这没良心的,怎么这么久不来看人家。”
蒋小花觉得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他两现在的姿势不是正像两个头一个身子的影子吗。兴冲冲跳下马车,追这前面两个人离开了。
锦上红的厢房里,气氛诡异。掌柜的尴尬的笑着,郑琛煜本来表情不多的脸上透着一股寒气。木槿则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蒋小花。
“蒋姑娘,听说是个仵作。我这刚好有人是从恒明县来的。说姑娘验尸手段不比我那验官差。他年纪大了最近事又多。我就没让他出来奔波了。”木槿边示意掌柜泡茶边说。
蒋小花赶紧喊住要出门的掌柜。“掌柜,把那节丝线取段燃了吧。我已经想明白了。”
见没人反对,掌柜的小心翼翼取了节丝线,当着众人面开始燃烧。小小的火星子只一下就熄灭了。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这个香味的以后锦上红不卖了。这人真是笨死了。我呀还给蒋姑娘准备了一份大礼。相信蒋姑娘会喜欢的。”木槿的笑还真让人赏心悦目。“通知族老开祠堂吧,记得叫该来的人都到场。”随手打发掌柜的出去了。
现下三个人就那样沉默的坐着。“蒋姑娘,你知道这世界上能差遣阿煜做事的有几个人吗?反正我是差遣不动他。但是你也可以算一个。”木槿说完这话,郑琛煜喝茶的手顿了顿。
蒋小花隐隐能猜到郑琛煜身份显赫。只是这般显赫让自己有些诚惶诚恐。赶忙挥手。“没得,我和郑公子只是分工合作,算不上谁差遣谁。”
看着蒋小花一副着急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郑琛煜觉得这才像个她这般年级的姑娘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蒋姑娘太可爱了。唉,也别叫什么蒋姑娘了,我就叫你小花儿,以后你喊我大哥。北联城里我罩着你。”木槿笑得开心极了。蒋小花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怎么做的城主。
一阵叩门声响。门外胖掌柜的声音传进来。“主子,祠堂开了。请三位移步吧。”
齐云镇的祠堂建在一处小山旁。四周的参天大树显得祠堂更加肃穆。小镇没有府衙,出来大事就由族老带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来商议决定。
木槿热情的邀请郑琛煜坐马车同去。只是后者嫌弃的看了眼马车先行离开。倒是蒋小花就那样稀里糊涂的上了车。
族老一行人看见木槿的出现具是一阵恍惚。赶忙下跪。
“族老,不必行此大礼。我就是来接好友,也顺便看看这起案子。”木槿独自给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漫不经心的示意众人开始。
祠堂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一时间人声嘈杂。蒋小花看见黑暗里坐着的林大叔,这才不过两日。山一般的壮汉长出了满头白发身形佝偻萎靡的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蒋小花走到堂中,对在座众人施以一礼。“林巧妺死于头部重创。而非走水。走水不过是凶手为了掩盖罪行。”
只一句话,四周针落有声。
角落里,林大叔身躯一阵,眼里是一片愤怒和悲痛交织的复杂神色。“我女儿是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她!”自己惟一的独女相依为命,却这般惨死。让他心里如何不恨。
蒋小花心里一痛,按捺情绪。“我原先也以为是被烧吸入烟尘窒息死亡。后来检查咽喉深处并没有任何吸入烟尘的痕迹。那最先排除烧死的可能。”
脚步轻转,对着已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春儿。“次日,我和郑公子在厢房废墟里找到两件东西,现在我先说其中一样。”
瞥见不远处面色微变的钱少爷。开始在他身前来回踱步,字正腔圆。
“我在林巧妺头上发现两处击打伤,而那日戌时是春儿与她结伴出行,却只有春儿一人回来。路上还撞见渔夫老伯。这点如有疑义可找老伯来当面对质。这其中一样是枚女子做禁步所用的珍珠。就在床榻之上。锦上红的掌柜可以证明春儿前段时日曾购买过同款珍珠。这是记录。”
蒋小花从胖掌柜手里接过账册递给族老观看。继续说道。“同是春儿已经招认曾用石块击打过林巧妺头部,并将她一人留在湖边。”
此言一出,秦掌柜怒骂道。“你胡说八道。你个小姑娘自己没本事破案,故弄玄虚把这罪名扣在我家姑娘身上。”
当即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求城主和族老还小女一个公道。”
蒋小花蹲身直视表情迟疑的春儿。“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小女认罪。”简单四个字,平地炸雷,人群中议论不休。秦掌柜更是不可置信一般瞪大眼睛。
他心里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的女儿纵然是娇蛮些也做不出这般杀人害命的事情来。厉声出言。“她没有理由伤害林巧妺。明明是你威胁她。”
蒋小花看着一旁恨不得当场撞死的春儿。带着同情的温柔话语直逼的春儿恨不能掐死她。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既然你父亲问了。我怎么也要说个明白。因为你女儿想给钱少爷做妾。林巧妺劝她不要冲动。她才下的手。”
堂上又是一片寂静,随后而来的是一片妇人们的辱骂和秦掌柜变了声调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