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十分慈爱地看着她,道:“都说水月痷山水好、养人,刚离家的时候,只有这么高点!”笑意满满的伸手,虚空比了比,“身子也不大好,如今瞧着,气色比从前好多了,也长高了不少,就是瘦了些!”说着微微皱眉,一脸的心疼。
山水好?养人?沈佳心中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只俏生生地笑了笑,展开双臂,原地转圈,“怎会,母亲您看佳儿哪有瘦!”
“你啊!”对于沈佳的表现,楚氏满意地点点头,状似拿她没法的无奈一笑,顺势拉着沈佳的手,轻拍手背,“既然回家了,就好好住下来,平日里也多和姐妹们亲近亲近,缺什么少什么都来跟我说!”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一旁的三夫人李氏只是温和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刚才搀扶过沈佳的二夫人张氏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老夫人则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是,佳儿一定遵从母亲的教诲,和…和…姐妹们多多亲近!”在旁人看来,沈佳柔顺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湿漉漉的眼眸中又期待又忐忑。
楚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绮霜和青瓷,点点头,道:“好歹是我将军府的小姐,身边就跟着这么两个小丫头也实在不像个样子,珍珠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二小姐吧!”
一名眉目清秀,身形窈窕的丫头应声出列,恭敬地向沈佳行了个礼后,站在了青瓷身后。
“这事儿也怪我疏忽了,珍珠这丫头虽然笨手笨脚,但还算能用,你暂且先用着,改明儿我再给你挑几个好的,将你院子中的人尽数补齐。”楚氏细心的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十足的慈母模样。
“女儿多谢母亲!”沈佳微红着小脸,一脸的羞涩盈盈拜谢了,要知道,此刻不光是大夫人楚氏在打量她,就连一旁的老夫人孟氏,二夫人张氏和三夫人李氏都在评估她。
这一家子,自己的父亲是如日中天的将军,嫡母楚氏当家,三房乃一母同胞,可这庶出的二房和大房近来却是互别苗头,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
不过对于她而言,影响并不大,无论她们如何明争暗斗,拿下老夫人的心,站稳脚跟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禀报楚氏道:“大夫人,御史夫人送了五框荔枝过来,您看……”
大夫人点点头,笑着起身,道:“老夫人,我这手头上还有事便先告退了,佳儿待会儿别忘了到我屋中来,届时您父亲下朝,你俩父女也可常谈一番。”
沈佳连忙笑道:“佳儿记下了,劳烦母亲费心。”
老夫人手上的手炉动了动,只是略微点点头,大夫人便笑着告辞了,她一走,二房三房的人便都跟着站起来。
尤其是二房夫人张氏,颇为失望地看了一眼沈佳,原本还以为这正儿八经的大房嫡女回来能杀杀她的风头,哪想是个软柿子,真是扫兴。
三位夫人一走,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都跟着散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许久未曾开口的老夫人突然开口说道,“绿枝,去将我的鹤氅拿来。”
老夫人又看了沈佳一眼,道:“天气渐凉,怎穿得如此单薄。”
“祖母!”沈佳猛的抬头,一双圆润的杏眼当中湿漉漉一片,像极了那初生的麋鹿,谁对她好,便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对上她的眼,老妇人动作微顿,又补充道,“将我箱子里,老爷给的那几匹布料一并给小姐送去!”
又笑着亲自为沈佳披上了鹤氅,沈佳再怎么不是,也是他沈家的子嗣,由不得那楚氏如此作贱,更别忘了她的外家,可还没死绝呢!啊杰在朝为官,多一门亲戚多条路。
鹤氅又轻又暖,墨绿的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出了仙鹤纹样,边缘则是用黑线勾勒云纹,里头的银鼠里子全都是大毛,将将披到身上,顿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沈佳后退一步,福地叩首,行了个大礼,道:“多谢祖母。”
“哎,你这孩子,绿枝快将人扶起来!”老夫人伸手轻轻搀扶着将人扶起,浑浊的眼眸中显得五味杂陈。
老夫人看了眉目清秀的沈佳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绿枝道:“送这孩子出去吧。”
沈佳跪倒在地,又认认真真地给老夫人磕了个头,这才跟着绿枝离开。
“小姐,老夫人对你可真是好呢!”回去的路上,绮霜看着手里的布匹,兴奋的直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沈佳看着青瓷十年如一日般沉静的面容,这才慢条斯理地摸着身上新得的鹤氅,低声道:“我刚回府的时候,老太太可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如今对我好是为什么,你不知道么?”
“嗯?”绮霜一怔,她是真不明白。
“她不过是借着抬举我,给楚氏一个不疼不痒的教训罢了。”沈佳眼中闪过嘲讽的笑意。
老太太会怜惜自己,可不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嫡亲孙女,而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沈家丢不起这个脸。
今日是在府中,那么明日会不会被人传扬到街头巷尾,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在家中被嫡母虐待,只得一身素衣遮体?
她丢不起这个脸,她也不允许沈府丢这个脸,后又因为她那一拜,触动了少有的怜悯之心,方才抬举她罢了。
绮霜默然,没有说话,心中却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
一路上沈佳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无论在外人眼中,柱国将军如何的声名远播、威武霸气,可后宅……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自然就会有阴私龌龊。
原配留下的嫡出子女,向来都是继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嫡女倒也罢,年岁到了随便将人嫁了也就完事,影响不到她什么。
在或者住如同之前的楚氏一般,随便找一个由头,将人远远的打发,府中再添新人,时间长了男主人哪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