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举起水杯喝了几口,说出一个数据——鄱阳湖老爷庙离那个地方直线距离一千多公里——这艘沉没在鄱阳湖的货轮碎片是怎么出现在这么远的山林之中,如果这个山民说得是实话,那么出现在那里的,不光是一片碎片,而是一整条船的残骸!
无法理解的疑惑和茫然在众人间迅速蔓延升腾,而从中也立刻滋长出无法掩饰的好奇与兴奋,对面曹烨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游移,口中反复嘟囔着“没道理啊”,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我们问询,但回应他的,是更为迷惑的表情。
“玄……玄……玄幻啊,这……这……这是写……写……写小说吧。”见大家楞在了那里,艾姓小伙子唯恐挑衅的人太少,竟然模仿起了口吃,结结巴巴地接话,随后自己又一阵怪笑。
那个身体板正、有些口吃的年轻人腾地站起,脸色潮红,太阳穴一跳一跳,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老风看见情形不对,也猛拍了一下桌子,颇有忿然道:“艾清英,别仗着老板胡作非为,这事搞砸了,没好结果的不光是我!”原来这个姓艾的小伙子是皇亲国戚,似乎还是公司龙种的那种,怪不得这么嚣张跋扈。
“老风叔,你既然给大家挑明了我身份,我也往开了说。”艾清英挑起大拇指,往自己胸膛指着,挑高了声音:“这次行动,老子是最高领导,大家都给老子记住,一切都得向老子汇报,听见没?小妞?四眼?结巴?”他开始挨边点名,而被点到名的人毫不例外的面露鄙夷之色,或手指轻磕桌子,或挪动椅子,似乎要离席而去。而当“结巴”两个字刚刚从他嘴中蹦出的时候,一只大手“啪”得抽在了他的嘴上,艾清英马上“哎呦”一声低头捂嘴,然后就见这只大手趁机抓住他的头发往会议桌上一磕,“咚”的一下,艾清英的脑袋就伏在了桌子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动手的是那个皮肤黝黑、面带微笑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出手如此迅猛而毫无征兆,其余众人一下都楞住了,不过却能从大家的眼睛里看出欣喜和叫好。
“柯先生,请住手。”老风连忙叫住,幸亏那黝黑男人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转过脸来扫过诧异到张着嘴的众人,盯着老风恢复了微笑,只听他沉声道:“你请我过来当领队,就请不要塞这样的人进来!”他垂下眼睑瞥了瞥还在哼唧的艾清英。“要是你确定不了,那我就只好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席而去。
“柯先生,请留步。”老风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掂出一个包来,哗得一声打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倾倒在桌子上,竟然是一沓沓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他环视了一下大家,手撑住桌子,一字一顿道:“我邀请大家,是抱着极大诚意的。”他见大家安静下来,便将身体直起,手逐一伸向围坐在会议桌的众人:“无论是杜心医生,曹烨先生、司徒然先生,柯问峰先生还是刘越诚先生,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随着他正式的介绍,我们才知道这个黝黑的、刚才爆锤艾清英的男人叫柯问峰,而旁边略微口吃的年轻人叫刘越诚。只听老风接着说:“刘越诚先生是退役的森林警察,很熟悉山区林地;而柯问峰则是野外探险专家,也是我正式聘用的本次行动的领队、总指挥。”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开诚布公地讲,内河航运这个行当不仅已经很不景气了,还是资金占有量很大的产业,这次事故如果得不到及时赔付,我们飞航说不定就要破产了,所以我委托大家前往贵州安顺黑猫岭,将事实调查清楚,并保护好现场,毕竟现在这事说起来太过离奇,保险公司那边更是在想方设法拒绝赔付,必须得有详实的证据和报告。”说完他敲了敲桌子,见艾清英抬起头捂着嘴作势要发飙,便直接扔过来一个手机,砸得桌面嘭得一声:“给你老爸打电话!如果他说你负责,我二话不说将队伍立刻交给你。如果你想跟着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把你那狗尾巴夹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老风的面容已经明显憋的红彤彤的,以至于不停咳嗽起来。
艾清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有打电话,揉着脑袋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而且下意识地挪了挪椅子,好离柯问峰远一些。
“那好。”老风止住咳嗽,将面前的钞票分成几摞。“这事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我从不相信什么神神道道的事,任何事总是前有因,后有果,希望大家帮我找到原因,毕竟还有好几个曾与我患难与共的兄弟下落不明,我也必须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作为我的诚意,在行动之前,我支付给你们每人五万元定金,尾款回来后立即支付,当然,你们的尾款数额是不一样的,也不要相互打听,但只要是我承诺给你们各位的,一分也不会少。但是——”突然,他的脸色冷了下来:“如果大家只是抱着旅游的心态,去那里轻描淡写地晃荡一圈,我是没法接受的!所以你们的尾款我要视你们调查详尽程度而定,甚至不排除追回部分预订款的可能。”
然后他盯了我们一会,将刚才的流露出的焦躁化为一丝微笑,双手一摊缓和了一下语气,又扔出一个极其刺激人的大炸弹:“另外,我可以毫无避讳地告诉大家,我们很着急,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在五天之内带回结果,但只要能提前回来,哪怕只提前一天,我就再给大家每人五万的奖金。”说着,将五根手指数了起来晃了晃,看着大家强制压抑住的兴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增加了又一个重磅炸弹:“而且最终结果使我们得以拿到赔付,我还将再奖励给各位五万元的额外奖金!”他停了停,似乎在给大家消化的机会,然后用手用力把面前的钞票往前一推,说道:“各位,没有问题的话,请领走自己的那份,然后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我们相互看了看,想从对方脸上探寻出对这件事情的判断,很明显,这奖励的层层加码,让大家都精神抖擞,双眼发亮。而我,则强压住自己亢奋的双腿,将它们按在座位上,希望不至于太过于积极,惹人耻笑。而似乎大家都有相同的想法,一时之间,竟没人上前。看到这种情形,柯问峰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浅笑着站起身走过去,随手捞起一摞五沓钞票,随手分开揣在了两个裤兜里;刘越诚则紧跟而上,将钱拿起装在了自己内衬口袋里,然后还郑重拍了拍;有了这两人带头,桌上的钱快速被装进了各自的口袋。
我重新坐定,随口问道:“什么时间出发?”
“两个小时后。”老风道。“而这两个小时内我给大家各自准备了车和司机,方面你们整理一下私人事务。”
“这么快?”这节奏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有柯问峰还是淡淡地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时间宝贵。”老风意味深长地说。“贵州那边几天后就有大范围强降水天气,必备物资已经跟柯领队沟通好,专人采购完毕了,万事俱备,只等各位了。更何况,时间就是金钱。”他重点又强调了最后一句,忽然让我有了种卖身为奴的感觉,但兴奋还是让我马上把这点不悦甩到脑后。
“对了,大家的手机什么的都没必要带了,山里应该没什么信号,我们准备的有卫星电话。”这次说话的是柯问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