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哈。

喘着粗气，推着一车水泥浆倒在地上，将斗车的斗收了回来。郑建国将车放在不碍眼的地方，朝着在刮墙的海大富示意着手中的烟。

“来一根，大富。”郑建国递给了海大富，自己又点着手里的烟，吸了口，全身心的放松了下。

“建国，来，看看。”抽着烟的海大富，一手拿着刮板，一手指着墙上没有刮墙的地方。

郑建国来到了跟前，看着指着的地方。水泥灌注的墙体，一两根钢筋断在了那里，一端将水泥都给顶出了个凹坑。

“钢筋断了，还不少。”郑建国摸了摸凹坑内的钢筋说道。

“对，可以说除了主梁，沉重墙。其他的墙，多少的都出现了这种情况。”海大富点了点头。

“那怎么，其他的师傅就没有发现什么，类似这种情况。”郑建国将烟蒂手指弹了弹。

海大富没有出声，也将手中的烟蒂弹了弹。对着郑建国示意坐到边上，然后看了看周围，这才说：“其实，都知道了，吵吵嚷嚷的没少说黑心。但是都是农村的老百姓，谁都怕啊。所以都是心里知道，面上不会说的。得罪了老板，上哪去找这么高工资的地，都是拖家带口的生活，谁跟钱过不去，是吧。”抽完了烟，拿起水杯喝了口，呸的吐在地上。

郑建国也没说什么，看了看其他的墙面上，又指了指说：“那其他墙上。”

“都打磨了，然后拿水泥浆糊着。天气温度高，不大会儿就干了。如果不扒墙，你是发现不了什么的。现在啊，我就担心，那个墙体用劣质钢筋太多。墙体太渣，漏了馅，那就...”说完海大富拿起了水泥捏了捏。

“给，再看看水泥。你摸摸。”海大富将半干的水泥浆递给了建国。

捏了捏，又闻了闻水泥样。水泥结了块，颗粒太过粗糙，拉手指。

“假的，这些人怎么能这样搞。不知道这么干会出大事故吗，要钱不要命的玩意，沉重的墙体也是抹得这样子的灰。”郑建国愤恨的说。

“哪敢都是这样的，十代水泥有个一袋吧。要不然，做的太过火，红蓝帽子能不发现吗。就这钢筋的因为也出现的少，所以一出现老师傅都随手补上了。水泥的事情，是我发现今天拉来的新料，出现这种情况越发的频繁了。在干下去，这边上的墙，那边就掉了。没法干下去了。”深深叹了口气，海大富无力的看着面前早已变成石块的水泥浆。

由于粗料太多，水泥的黏度达不到，他就会出现掉浆。

“还是早点反映情况，早解决。再干下去，都吃不了兜着走。想办法和其他的师傅先谈谈底，看看有多少了解并能帮忙的，今晚之前你告诉我一声。”郑建国走到拉浆的车斗前，拉着车向楼梯口的电梯间走去。

吃过了晚饭，工人们三三两两的散了，有的回家，有的又结成群喝酒去。

郑建国和海大富两人朝着隔着条街的小酒馆走去。

一个小包间，三五瓶啤酒。一盘花生，一盘土豆丝，再来个小炒肉，菜就齐了。

两人脱掉了汗衫，开了两瓶酒，喝了半瓶才放下酒瓶。

郑建国夹了筷子土豆，吃了下，对着海大富问道：“怎么样。”

海大富吃了口菜，又接着倒了杯啤酒，才幽幽的说：“事情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好多师傅们都不想趟这浑水。他们的意思，有两钱挣就不乱掺和。大不了这里干不下去，其他的工地也招人。”

听完了海大富的回答，郑建国的心一下子沉了底。

没再多说什么，郑建国倒了杯酒和海大富碰了下，一口喝干。心里面堵得慌，但是不怪任何人。就像臧克家的诗句，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郑建国不是身具正义感的好人，但是也不是大奸大恶的坏人。平平稳稳地活了半辈子，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过活了半辈子，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老百姓们一辈子最看重的几件事里，最最重要的一件事，百分之八十都会回答，房子。这是老祖宗在我们骨子里遗传下的故土情，无法割舍，难以磨灭的。

有了自己的房子，才能安身立命，才能称之为自己有了一个家。现在娶媳妇生孩子，谁都不会愿意跟你浪迹天涯的，有了房子，你才算是有了根，才算是扎下了根。所以，哪怕是其他的方面欺骗，也不要在老百姓的心尖上扎一把刀子。

幸幸苦苦了半辈子，花了积蓄还贷上款，就为了一套渣滓房子。搁谁身上，都良心难安啊。

晚上，迎着凉风习习的夜风，郑建国回到了家。

见地上阿邦的鞋子，郑建国才发现儿子回来了。看着漆黑的屋内，郑国邦没敢开灯，害怕吵醒了儿子。

摸索着来到自己的屋内，把门轻轻地碰紧，将床头的灯打了开，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坐在床边，郑建国的内心还是不安宁。就抽了张纸，拿起了笔，写着检举书。

写完的郑建国看了眼，才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拉了灯，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郑建国随手将信件丢到政府公共信箱内，骑着自行车朝着工地骑去。

转眼间，过了四五天。

一群工商局和建设局的人哗啦啦的走进了工地，工头看着这些部门的人已经走进了工地。赶忙示意工人给刘正毅经理打电话，自己则赶紧接待着这帮人。

十分钟，刘正毅出现在了工地上。

工头看着刘经理来了，赶忙让过了身，并小声的说：“工商和建设部门的人一伙儿人朝着工地去了，一部分则要我们的工程资料。我现在让人给拖着，但是坚持不了多久。”

听到工头的汇报，刘正毅赶紧拦在了两帮人的面前。将安排好的人分散了出去，开始布置了起来。

当刘正毅领着两拨人看完资料，视察完工地的情况。将两拨人招待着安排吃了顿中午饭，才散了去。

在饭桌上的时候，刘正毅才从两拨人的嘴里套出，有人匿名将这工程给举报了。听到这里刘正毅一肚子火气就冒了上来，要不是还在招待着部门干部，早就要将这人找出来大卸八块了。

回到工地上的路上，刘正毅将电话打给了周岳和钱伟，两人还一头雾水的刚接到消息。

三人约好了晚上在上次的包间内商量此事。

于是，到了晚上，三人坐在海湖酒店的包间内，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烟雾缭绕的屋子内，刘正毅一脸阴沉的看着两人。

“说说，怎么回事。”

“刘经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为没有人敢对着干。这次发生的事情，我一定查到是谁干的，给各位一个交代的。”钱伟说着。

“是啊，刘经理，我周岳也向你保证，这次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周岳拿着纸巾擦了擦额头出现的汗渍，对着刘正毅说道。

刘正毅微微抬头，眼光扫过两人的面庞，看着紧张的两人，刘正毅敲着桌子回声到：“你们确实得好好给我个交代了，要不然这次我连谁要让我死都不知道呢。”

两人都连忙的对着刘正毅点了点头，并附和着“对，一定要将这举报的人揪出来。”

刘正毅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将手腕放下，站起了身，对着两人摆了摆手说：“尽快解决了，散了吧。对了，在再说一次，还有下一次这种事情发生。你们知道的，哼。”

看着已经走出门的钱伟转回身看着周岳说：“哥，这次我们差点栽了啊。”

“看来最近的那些次品停手吧，先派人去查查到底是谁在整咋们，并且收拾好自己的手下，别再出了问题那就会要人命的。”周岳掏出烟，散给了钱伟一根，点着吸了口。

“嗯，知道了。我已经将小弟派了出去，消息很快就能知道了。老哥，我看这刘正毅也不是表面上的倾向我们。他保我们，只是看上了我们能给他很多金票子。若不是如此，这次我想不用举报的人，他也会想着法的敲打我们。”钱伟对着周岳说道。

“你以为像我们以前遇到的人，大公司里就没有谁是傻子。你要当人家傻子，那么你就离坟墓不远。在那个几千号的人堆里，爬出来的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夜风将烟吹的通红了起来，周岳吸了口，随手丢了下，脚上一捏灭了还有火心的烟蒂。

“嗯，知道了。哥，这个点了，走吧。我请老哥找个休息的好地方，好好放松放松。”钱伟看着周岳说道。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你晚上想去就去吧，但别玩的太过火，记得还有正事呢。别耽误明天的正事，好了，我走了。”说完，朝着自己的奥迪车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哎，算了。我也回家吧。明天，有的跑了。”钱伟将没有吸完的烟，直接丢地上踩灭，看了看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