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穆然坐在沙发里,许诺停下脚步,她把毛巾随手递给邓云鹤,自己接过毯子围紧,疑惑地看着林穆然。
没等许诺发问,林穆然自觉起身解释了一句:“我来送合同。许小姐觉得条款没问题的话,签完明天给我就可以了。”
说罢,林穆然再次打算离开,却又被邓云鹤拦住。
“哎说好的留下吃饭呢,怎么又要走。”邓云鹤想起还在锅里的菜,“坏了,我去看看锅。许诺你别让人走,人家房东都把合同给你送来了,好歹留人家吃个晚饭。”
说罢,邓云鹤恨铁不成钢地冲许诺眨眨眼睛,然后冲进厨房。
许诺:……
林穆然把目光从许诺白皙的手臂上移开:“我就不打扰了。”
“林总裁吃晚饭了吗。”
许诺忽然问。
“没有。”
林穆然答得很诚实。
“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吧。邓云鹤的手艺很不错。”说着,许诺走到沙发前,拿起合同。
见林穆然还站在那里,她抬眼,指了指沙发:“请便。”
说完,她才径自坐下,开始翻合同条款。
林穆然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习惯许诺直白的处事方式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坐了下来:“你们交往多久了。”
许诺疑惑地扭头看他,见他看着自己,才确定他在和她说话。
“什么交往。”
觉得林穆然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许诺道:“邓云鹤是我兄弟。”
“……”
林穆然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明白兄弟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
“兄弟……住一起?”
许诺一顿:“他和家里闹掰了,来我这避一阵。合同里有不能和其他人同住这一条吗。”
许诺低头看合同,显然是确确实实想知道有没有这项条款,而不是怼林穆然。
但林穆然还是感觉噎了一下。
“应该没有。”
合同是交给法务拟的,他没怎么仔细看。
随后房间里就只剩许诺手里合同的哗哗翻页声。
等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消失,邓云鹤端着最后的重头菜红烧肉出来,许诺也看完了。
林穆然回神,接过许诺签好字递回来的两份一模一样的合同。
“来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邓云鹤适时插话。
许诺收起笔,洗净手坐在桌边。
香气飘来,林穆然最终还是屈从于内心的呼唤,在许诺旁边坐下。
他端起饭碗,决定一会把饭店的包间退了。
邓云鹤很开心房东大人的赏脸。
来之前他向许诺打听过租金,对于性价比十分惊叹。
毕竟3402比1702要大上两倍,三室一厅外加厨房浴室,哪怕林穆然收两倍价格都不嫌多。
不知内情的邓云鹤只当是这里的房东人好说话又不缺钱,这会见到了本人,自然想帮着许诺和房东再拉近一下关系,所以才会努力留林穆然吃饭。
为此甚至临时多准备了两道菜。
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三人都在桌边坐好就开吃。
林穆然僵直地看着许诺和邓云鹤风卷残云似的扫荡着桌上的饭菜。
也没说夹菜照顾一下他,更没有“来,多吃点”之类的客套话,许诺两人用实际行动告诉林穆然——不敞开吃就真没了。
林穆然夹起一块红烧肉。
方方正正的五花三层,不知道邓云鹤怎么做的,不大不小的一块肉色泽红亮,软烂得好像一夹就会碎,放进嘴里味道香浓,肥而不腻。
好吃!
林穆然当即加入扫荡大军。
他手上动作迅速精准,耳朵也不忘竖起来听着许诺和邓云鹤偶尔的对话。
邓云鹤果然是要住进来,听上去好像不会和许诺分摊租金,许诺看起来并不介意。
但是当邓云鹤表示以后的家务和饭菜都是他包,许诺突然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然后用力拍拍邓云鹤的肩膀。
那神情,那动作,只差一句“好同志”,就会让林穆然以为自己亲临八路军指挥室现场。
她是有多讨厌做家务。
吃完饭,林穆然摸着圆溜的肚子。
他是过来做什么的来着。
“感谢你们的招待,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
在邓云鹤明示暗示又是咳嗽又是眼色下,许诺克服吃饱就瘫的本能,从沙发里爬起来。
“我送您。”
说是送,其实就是陪着等等电梯。
事实上哪怕没有邓云鹤的示意,许诺也会小送林穆然一程。
毕竟人家总裁亲自给送了一趟合同,这点感恩的心还是要有。
许诺也是昨晚打开3402的门,才发现3402比1702大上那么多。
一来二去,那点房子被淹、折腾半宿的莫名小气愤也没了,她还挺感谢林穆然——不然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来了就只能委屈他睡客厅。
林穆然一脸正色地盯着电梯指示器上的数字。
他用余光瞟着许诺,虽然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她好像心情不错?
于是想问的也就脱口而出了。
“你们没交往却住在一起,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许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男朋友。”
林穆然胸口的沉闷顿时消散不少,但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揪起眉头。
不是情侣,住一起,举止还那么亲密。
虽然他知道现在也会有单纯合租的异性,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嗯。
她是个女生啊,就不害怕吗。
不知怎么,林穆然就想起许诺昨天大咧咧地在他面前脱下了打湿的外套,然后还险些就那么光着回到办公室。
“我和邓云鹤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林总裁不用担心。”许诺忽然说道。
林穆然怔了一下。
只听“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总裁再见。”
“之前说过,公司外就别叫总裁了。”
林穆然走进电梯,摁着按钮不让电梯门关上。
许诺从善如流:“林穆然。”
“王德淼辞职了。”
林穆然用的是“辞职”这个词,而不是“开除”。
许诺点点头,知道这大概是公司最后的对外说法。
她不会不知好歹,心里清楚这是保护赵雅萱不受流言蜚语骚扰的最好结局。
“谢谢。”
林穆然笑笑,他松开手:“明天见。”
客套话而已,她一个普普通通小职员哪可能天天和总裁见面。
许诺点头,随后电梯门缓缓关闭。
许诺回来的时候,邓云鹤刚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泡起来,系着围裙在扫地。
一系列贤惠的举止与他的杀马特外表极其不符。
不出意料地,许诺进屋就直接扑在了沙发里。
邓云鹤无奈地把她的鞋规整到鞋架上,外套挂在门口。
“邓云鹤,以后谁娶了你那真享福了。”
许诺不用抬头都知道邓云鹤在做什么,她把脸埋在沙发枕里闷闷地说着。
“……”
为什么他的青梅竹马好兄弟总能突然说出一些惊人之语。
邓云鹤扫完地,回到客厅,看到许诺还以相同姿势趴在沙发上。
“老实说,没有我伺候太上皇似的伺候你这八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叫保洁。”
许诺的回答很简洁,也在邓云鹤的意料之中。
他坐在许诺旁边,突然笑了。
也是,要是没有她这邋里邋遢的性子,当年早被人发现是女生从男校踢出来了。
“不知道三儿他们看到现在的你,眼珠会不会瞪出来。”
邓云鹤想想那个画面就想笑。
“会吧。毕竟全校只有你知道我是女生。”
许诺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喝了。
“哎,这是那个房东的水。”
邓云鹤下意识想制止,然而许诺还是咕咚咕咚整杯灌了下去。
她抹抹嘴,把空杯放回桌上。
邓云鹤放下手:“……兄弟,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女生的自觉。”
许诺皱眉看他:“怎么了。”
“没事。”
他怎么忘了,这是那个在自己拼死阻拦下才没有进男浴室的许诺啊。
整个小学和初中,邓云鹤和许诺都是室友。
是的,室友。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从小许诺上的就是男校。
如果不是高中身体开始发育隐瞒不下去了,可能也和邓云鹤一起上了男高。
而除了身为舍友的邓云鹤,没有人知道许诺的真实性别。
长达九年的专职保姆生涯让邓云鹤对许诺的了解比对自己亲妹妹的了解还多。
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两人也没断了联系,依旧互引为最好的兄弟。
“刚才那个房东。”看到水杯,邓云鹤忽然想起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看长相气质应该不是收租为生。”
邓云鹤只是念叨一句,没打算从许诺口中得到答案,然而许诺大发慈悲地给他答疑解惑了。
“他是潜跃的总裁。”
“哦,潜跃的总裁……啊?!”
邓云鹤张着嘴。
“你是说,你现在正在工作的那个潜跃?”
“嗯。”
“这么年轻,是个总裁?”
“嗯。”
“我刚才和潜跃的总裁吃了晚饭?”
“嗯。”
邓云鹤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想到诺哥这么牛逼啊。潜跃为了挖你连总裁的房子都拿出来了,真是下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