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然怔怔地,任凭许诺的指腹划过他嘴角红肿的伤处,注意力在这一刻完全涣散。
“林穆然?”
用她的声音说出他的名字真好听。
“……啊?”
许诺无奈地看他,这人是被打到脑子了吗,怎么呆呆的。
“我说去医院。”
“啊,好。”
林穆然巴不得多和许诺呆一会。
·
到了附近的医院,从挂号到上药的费用,都是许诺执意由她来掏的。
用她的话说,这次是她欠林穆然,所以她给他报销。
因为都是皮肉伤,涂好药,值班的医生就放他们走了。
虽然事态正好,但时间却不允许林穆然违背正常生物规律,找借口和许诺继续相处下去。
他正发愁该怎么再进一步,可亲可爱的白衣天使就送了一波助攻。
医生叫住正要出门的两人,冲林穆然道:“这两天早点休息。最近没少熬夜吧,年轻人别总拿身体拼工作。回家多给你男朋友熬点骨汤之类补气血的东西。”
最后那句是对许诺说的。
许诺怔了怔,倒也没做什么争辩。向医生道谢之后离开诊室,才欲言又止地看林穆然。
林穆然心头一跳:“医生好像误会了咱们两个的关系。”
许诺摇摇头。
她不是想说这个。
许诺是想知道,以林穆然如今在家里的处境,回去之后能喝到一碗骨头汤吗。
不过这么问太揭人伤疤了,所以许诺很体贴地什么也没说。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林穆然完全猜不到自己在许诺心里已经惨到什么地步。
“好。”
路上,虽然两人仍然没有太多交流,但气氛很明显比傍晚去赵雅萱家的时候轻松许多。
林穆然把这归功于两人现在有了一起打过架的交情。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许诺调侃自己,说今天这场战斗里,他只起到了牵制敌人火力的作用,实际输出能力还不如一个姑娘。
许诺有时候应两句,而大多数时间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林穆然把视线移回眼前开阔的马路。
今天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不能操之过急。
没看许诺对他的态度已经和傍晚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吗。
难不成还指望一晚上就把进度推到许诺邀请他回家的程度?
贪心不足蛇吞象。
林穆然这样告诫自己。
晚间车少,一排排路灯飞快地后退而过。仅仅十几分钟,车就开到了目的地。
小区保安认得林穆然的车,很快放行。
把车开到公寓楼底停下,林穆然看着许诺下车,探身摇下车窗:“累的话明天上午请个假,不会给你算在年假里的。”
“嗯。”
林穆然话里带了些调侃,然而许诺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林穆然也没介意,他笑笑,道了声晚安,摇上车窗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许诺敲了敲窗户。
“怎么了。”林穆然很有耐心地再次摇下窗。
许诺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把话问出口。
“要不要去我那住?”
“?”
·
林穆然后来才知道,事情的源头,是公司里有人传言,说他被林家赶了出来。
倒不是说从家谱里除名这种。就是单纯不让他在林家住了。
也不知道谣言是从哪传开的。但结合林穆然近期憔悴疲惫的模样,很多公司员工都信了。
这条资讯在潜跃员工圈里疯传。
而许诺从赵雅萱那得到消息,是在刚刚上车的时候。
林穆然憔悴的样子不像作伪,加上她住了他的房子,让他实现真正地“无家可归”,几经犹豫之下,许诺才有此一问。
不过眼下林穆然并不清楚其中的缘故,尽管他很想直接回答许诺好的,但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怎么突然……”
许诺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突兀,得找个既不伤害林穆然自尊心,又能让他安心接受的理由。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你把3402按这个价格租给我太吃亏了,3402比1702大了一倍。所以你其实可以住进来,这就相当于,我租了你半间房子。”
想到邓云鹤还在,许诺顿了下,改口:“三分之二间。”
因为太过震惊,林穆然一时间没想到应该做什么回答,许诺以为他在犹豫,便往上添加筹码:“可以让邓云鹤给你熬骨头汤。”
“……”
还能怎么样,许诺都这样盛情邀请了,就算没搞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也得点头答应不是。
于是林穆然欣然把车停下,跟着许诺一起上楼。
之前看到邓云鹤和许诺同住的时候,林穆然内心充满对男女合租安全性的质疑。
这会轮到自己头上。
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许诺和林穆然进屋的时候,邓云鹤正在洗漱刷牙。
听到有开门声,邓云鹤举着牙刷出来迎接,嘴里还含着泡沫:“里还知绕回来,里康康现债几点了,和辣个野蓝人粗去让了。”
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和哪个野男人出去浪了。
邓云鹤就是开个玩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他哪能不知道许诺跟异性处得都像哥们一样,更不可能出去找什么野男人。
然后在看到林穆然的瞬间,邓云鹤把一口泡沫全咽了下去。
因为不小心呛到嗓子眼里,他咳得脸红脖子粗。
“咳咳咳,我去,潜跃的总裁。”
林穆然这张脸很难让人忘记,再加上他的身份,更叫人印象深刻。
邓云鹤花费几秒平复下来后,紧张地抬手,跟林穆然打了个招呼:“呃,嗨,您好,还记得我吗。上次您来吃饭,我就是做饭那个。”
总裁您好,总裁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没关系,提醒您一下——我是那个厨子。
“……你好。”
林穆然向他回好。
许诺把包往沙发上一甩:“邓云鹤,那个准备做客房的卧室收拾好了吗。”
邓云鹤举着牙刷,窜到许诺身边难以置信地问:“不是吧许诺,你,你要招待总裁留宿啊。”
“林穆然以后都住这。”许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嘴边一圈牙膏沫,她指了指洗手间,“去,刷好再出来。”
邓云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刷牙,他麻溜地滚去洗手间。
“上次来就觉得了,你朋友挺幽默的。”
林穆然走到许诺身边。
他眼看着她坐在沙发上,两脚灵活地互相踩掉了鞋,然后拖鞋都懒得穿,就这么光着脚踩在地上。一对光洁的脚踝被高跟鞋磨得微微红肿。
许诺打了个哈欠,抬手借林穆然的肩膀起身,然后拍了拍他:“不用拘着,以后一起住还讲究什么。外套什么的给邓云鹤就行。洗漱用品先用备用的吧,明天再让他帮你买新的。”
说着,她摆摆手,外套都没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诺使唤起邓云鹤来从不客气。
林穆然默了。
他偏头看刚被许诺拍过的肩膀。
总觉得经过一晚上打架、去警局、跑医院的共患难之后,许诺和他的肢体接触变得随意起来。
好兆头?
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忽然,林穆然想到一种可能,并被这个想法惹出一头汗。
许诺该不会是,拿他当兄弟了吧。
邓云鹤收拾完自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林穆然一个人杵在客厅中央。画面只差秋风瑟瑟,就可以配文凄凄惨惨戚戚,他心里不由得骂一声许诺拔吊无情。
把人带回来就扔这不管了,留给他养吗!
槽归槽,邓云鹤还是客客气气地问了林穆然事情经过,又帮人铺好新床单,准备了洗漱用品之类的。
如此到位的服务让林穆然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许诺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不用客气。”
邓云鹤已经发现了这位大总裁没有一点总裁架子,比普通人还好说话,自然也放开了。
林穆然记得这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邓云鹤也说过,心下不由感慨两人关系真的很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隔壁了,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行。”
邓云鹤正要离开林穆然的房间,林穆然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忙叫住邓云鹤,告诉他许诺晚上崴了脚,后来她一直穿着高跟鞋走路,刚才脱下高跟鞋的时候,脚踝似乎有点肿。
邓云鹤捂脸叫了声祖宗,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药箱来。
在林穆然下意识的屏息之下,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许诺的房门。
“许诺!你他娘的又不脱外衣睡觉!”
“拖鞋呢,拖鞋让你吃了吗?”
“赶紧起来,上了药再睡!”
“别装死,快点!”
林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穿过客厅走到许诺的房门前一看,屋里画面一派和谐——
许诺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坐在床边,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邓云鹤蹲下身,将许诺脚踝微肿的那只脚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手上小心轻柔地涂药,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埋怨她在外面不注意,回来也不记得上药,明天肿的更厉害了怎么办云云。
上好药,邓云鹤给已经不省人事的许诺脱下外套,托着她的背,想给她放到床上,却不料许诺无意识地抬脚一踹,正中邓云鹤的鼻子。
那力道,林穆然看着都一颤。
“操。”
邓云鹤觉得自己鼻梁要断了。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祖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