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豪猪并不是猪,跟猪也八竿子打不着。
为何以猪为名,封逸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赤焰豪猪的嗅觉十分灵敏,气性很大,脾气不好,还很记仇。
公孙怡被一只智慧不弱于成年人类的二阶紫焰豪猪记仇,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因为人力有穷时,总需要休息睡觉。而赤焰豪猪的耐力极佳,几天几夜狂追,即便速度再慢,也能追得上。
打?以公孙怡的修为,对战二阶妖兽,只能是找死。
难题还是落到了封逸的头上。
袖手不管?
这从来都不是封逸的行事作风,但怎么去管?
封逸陷入沉思。
紫焰豪猪的修为相当于内息境中期玄修,可以说是相当强悍了。
加上它周身笼罩在紫焰之中,寻常内息中期玄修或许还敌它不过。
是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近身格斗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只能远距离攻击。
而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封逸目前只有剑图,而且只剩下一道剑气。
不过好在公孙怡说过,那紫焰豪猪的反应速度似乎不是很迅捷,如果分寸拿捏得当,应该可以一击必杀。
只是浪费了一道足以保命的剑气,封逸难免有些不舍。
转念又想:“即便没遇到她,我也会主动去寻找赤焰豪猪,杀其取丹饮血。终究要跟那紫焰豪猪遭遇,最后一道剑气也肯定留不住。”
想明白了这些,心里的怨气便散去不少。
背起依旧酣睡的公孙良,带着公孙怡一起,回返山谷。
细算时间,刚过巳时不久。再算那只逃跑了的赤焰豪猪的速度,以及紫焰豪猪的速度。
估摸着日落之前,那玩意应该就能追上来。
“还有三个时辰,你先休息休息,别回头无力御敌。”
封逸放下公孙良,将一条豪猪腿放在火堆上烤炙,面无表情地冲公孙怡说道。
白衣染血,姑娘满身疲惫,闻听此言,点头后便斜靠着洞内崖壁睡了。
烤肉没有盐巴,寡淡无味。
封逸勉强吃了个半饱后,自玄囊内拿出师父辛黎遗下的黑色小鼎。
思思想想,暗忖:“赤焰豪猪内丹里蕴含有妖力,需得少量朱砂来发散妖力,才能炼制出滋补心血的丹药。”
想到这些,不禁又犯了难。
他没有朱砂,此地远离城镇,也无从购买。
没办法,只好再喊醒公孙怡,问她有没有。
毕竟多恢复一些心头精血,便可以多一些耐力体力,同时使用燃血秘术也能多坚持一些时间。
此事关系到生死,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公孙怡也是累得紧了,方刚入睡,便被喊醒,头脑还不甚清明。
闻听封逸索要朱砂,迷迷糊糊间解开腰囊,摸索了一阵后,甩手丢出个小布包。
封逸探手接过,却见她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摇头一笑,再看手中,不禁面红耳赤。
朱砂是有,包裹朱砂的也只是普通白布,只是白布的外面,竟然还包裹着一层粉色绸缎。
绸缎不大,浓香飘散。
却是条女子亵裤。
公孙怡没有玄囊,腰囊只是个普通布囊。携带衣物是肯定不行的,只能带几条揉搓成团后不占地方的亵裤,留待在外更换所用。
毕竟女子都爱干净,外衣外裤可以几天不换,亵裤却不能不换。
“怎么办?”
封逸一手拿着朱砂包,一手拿着粉色亵裤,左右为难。
“给她塞回腰囊里?”
连忙摇头打消了这种想法,万一行动之时公孙怡忽然醒来,岂不是要误解自己不安好心?
最终,封逸一咬牙,将亵裤团巴团巴,放到了公孙怡的身旁。
似乎觉得不太妥当,随手拿来一根枯枝,又往她的身边捣了捣。
揣着“砰砰”乱跳的心儿,封逸自玄囊内拿出那三枚赤焰豪猪的内丹,就着青石研磨成粉后,放入黑鼎之中。
右手捏住鼎耳,置鼎于火上,拿捏火焰温度,把控火苗走向。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内丹粉末才充分受热。
妖兽内丹不比旁物,即便黑鼎神异,所用火苗却只是凡火,所以加热的速度便比寻常药物慢了很多。
挑开鼎盖,加入朱砂,继续控火炼制。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黑鼎内终于有药香发散。
封逸右手轻摇,黑鼎内内丹粉末与朱砂随之而摇,撞击鼎身后缓慢凝结成丹。
半盏茶后,移鼎离火。
又是半盏茶,鼎身不再炽热,揭开顶盖,成丹三粒。
大如拇指,色层深红,上有银纹一道,却非常不清晰。
由此可见,此丹并未达到一纹玄丹的品质,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凡丹。
品相很让封逸失落,三枚一阶妖兽内丹,竟然炼制不出一个一纹玄丹,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无奈,无奈。
并不是封逸炼丹的手法不行,而是他修为太低,无法借用元力炼丹。
若是突破至内息境,使用元力炼丹,莫说一品,便是二品玄丹,他也有自信能够炼制出来。
吞服一粒,发散药气,滋补心血。
效果颇为显著,只一粒,耗损的心血便复原三成之多。
只是朱砂有毒,因为不是用元力炼制的丹药,故而毒素还残留在丹药之中。
封逸连忙吞服一粒解毒丹,待毒素全清后,将余下两粒接连下肚。
心血终于充盈,虚弱感随风而去,封逸一跃而起,感受着筋骨血肉间的狂暴巨力,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斜看远天,残阳已高挂西天,随时都可能落下。
危险,将近了。
纵身跃上矮峰,放眼东北方向,却见山野金黄,哪里有赤焰豪猪或紫焰豪猪的身影?
封逸微微蹙眉,提着得心却不敢就此放下。
回到山洞,又吃了一些烤肉充饥。
细数一品疗伤丹,尚余三十多粒,不多不少,够用。
只是没有趁手兵器,有些无奈。
正无奈着,公孙怡“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封逸扭头看她,目光不自觉地又扫到了她身边的亵裤,顿时大窘,连忙收回目光。
公孙怡揉了揉双眼,看向洞外,随即神情一紧,急问:“来了吗?”
封逸摇头,公孙怡长出一口气。
撑地起身,左手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公孙怡低头下望,怔住了。
山洞内,只有烈焰燃烧枯枝的“噼啪”声,以及公孙良粗重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响起的呼噜声在吵闹着。
封逸屏息凝神,眼望火堆,不动不移。
公孙怡尴尬非常,却又疑惑非常。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封逸忍不住尴尬,解释道:“是你自己掏出来的,我没做别的事。”
这种事情,这种时候,不管怎么解释,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公孙怡面色陡沉,低声斥道:“流氓,不要脸。”
她不知道封逸是不是真没对自己的亵裤做什么猥琐下流的事情,但想来左右也没人看见,即便他真的做了,也没人知道。
姑娘家面皮薄,越想越羞,越羞越怒。
索性一把将亵裤丢入了火堆。
封逸没来由惹了一身下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若真是那好色之徒,直接趁着你熟睡动手不就行了?何必对着一件衣服猥琐?”
他说得在理,公孙怡却听得心里后怕不已。
“我怎的如此胆大,在外人面前也敢毫无防备地熟睡。如果他真有歪心思,我岂非……”
又想:“我毕竟没事,他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心念转变,暗生歉仄。
但她毕竟是公孙家的三小姐,又是西境霸主天剑宗所设少年天才玄榜的上榜者,高傲的心气终究是有的。
让她道歉,不管如何也说不出口。
而且这事情干系到女儿家的清白,自己若是道了歉,未免有些不自爱、不自重的嫌疑。
纠结,踌躇,最终谁也没有理谁。
夜幕渐起,残阳落下。
封逸起身出洞,跃上矮峰,再看东北。
依旧没有赤焰豪猪追来,不禁心生疑惑。
回到山洞内,见公孙怡依旧呆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点东西,洗漱洗漱,那玩意儿随时可能杀来。”
封逸冷冰冰地说道。
公孙怡对待外人,打小也是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甚至还会时不时地表露出一些鄙夷与轻视。所以她最不爱听有人也这么冷冰冰地跟自己说话。
但封逸说了,不仅说了,一天之内还接连说了好几句。
公孙怡心里的嗔怒又升了起来。
“哼!”
哼归哼,谁饿谁知道,肚子叫大家听。
“咕噜噜……”
好生悦耳。
封逸曲唇轻笑,得意且放肆地轻笑。
公孙怡耳根发烫,银牙咬碎,恨不能站起来先打他一顿。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打得过。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她起身走到火堆旁,先检查了一遍公孙良的伤势,见无大碍后,这才拿起烤肉,大口咬嚼。
吃了个半饱,公孙怡冷冷地问道:“还没来?”
封逸刚从矮峰上下来,没好气地回答:“来了自不用你问。”
公孙怡白了他一眼,“你要朱砂做什么?”
“炼丹。”封逸冰冷回答。
“你会炼丹?”公孙怡颇为诧异。
炼丹师在遥远的木族不算什么,不说随处可见,也并非十分稀缺。但在金族,那可是身份极为尊崇的存在。
曾几何时,三玄城城主府与公孙家、王家一样,都只是二品势力。但有一日,城主陈安平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炼丹师,手段极是高明,能炼制出西境少见的三品聚元丹。
正是凭着那珍贵异常的三品聚元丹,陈安平与其几位同胞兄弟才能在十年间接连突破至通玄境,城主府也一跃而成为三品势力。公孙家与王家不得已,只能沦为附属臣下,时刻听候调遣。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霎时间气怒全消,“能炼制几品玄丹?”
“没品。”封逸的回答依旧很冰冷。
“丹药给我看看?”公孙怡竭力压制自己的脾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和。
“吃了。”封逸继续冰冷。
公孙怡终于忍无可忍,“你这人讲不讲理?朱砂是我借给你的好不?看一眼能死人?又不会跟你要。”
封逸挑眉看她,不言之意是,“就不给你看,怎么着?”
公孙怡气得娇躯发颤,连喘好几口粗气后,才看见自己的白袍已经被血污浸透,不仅气味不好闻,穿在身上也很不美观。
气怒暂时可以压制下去,身上有异味,衣着不干净,这是如何也容忍不了的。
“我要洗洗,你先去谷外待着。”
封逸挑眉,“这山洞是我找到的好不?谷外也有溪流,你不会去外面洗?”
说完之后,见公孙怡怒气勃发,如酝酿已久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出冲天赤焰。
发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最主要还不能跟面对仇敌一样,对其大打出手。封逸也懂得适可而止,并且也懒得跟她多做纠缠,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后,转身去了。
对待清儿,他是很温柔的,如同大哥哥一样。
因为他视清儿为妹妹。
对待沈璇,他即便外表宁静,内心也很火热。
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
对待公孙怡,封逸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带着偏见。
是脾气不合?是命理犯冲?
不管了,反正谁也没惯着谁。
眼见封逸离去,公孙怡的一腔怒火无处宣泄,直憋得面皮发紫,娇躯急颤。
转念忽想:“我也真是糊涂,他若是真能炼制出高品阶玄丹,龙隐宗又岂能只是一品末流势力?”
眼望封逸的背影,姑娘再想:“炼丹师虽然稀缺,但我公孙家也没沦落到那般饥不择食的地步。”
带着怒火,揣着嗔怒,姑娘走出山洞,来到溪旁。
而封逸,早已走出谷外。他斜望远天,但闻身后水声哗哗,少年男儿的悸动心绪再度作祟。
似乎又回到了清儿初化鲛人本体的那一夜。
美人出浴,本是幅佳作盛景,奈何那夜心存惶恐,未能……
“我去……我瞎想什么呢?我一直给清儿当做妹妹看待,怎能有这么畜生的想法?”
封逸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着右颊上火辣辣的痛感,摇头甩脱了脑海之中的纷乱想法。
正此时,忽见十数道明光自东北方向的密林中一闪而过。
一紫十红,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