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历了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一次次挫败后终于踏入半步金丹，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医术大道。

我拜尽名山大川，与诸多先贤坐而论道，那时的我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再整片天地间声名鹊起，来找我医治的仙君更是数不胜数。

我很清楚，只要我用龟息大法留住半口气，哪怕被挑去脚筋手筋，斩断头颅，碎尽神魂，我也有法子自救。

我以为我总算终结了宿命，不再畏惧仇敌。”一二四说着眼中闪烁着光芒，似乎回想起当年意气飞扬的岁月。

“然后呢？”何水心听得兴致盎然。

一二四眼中光芒黯淡下去，“那人一剑碎了我的丹田与神魂，把我钉在了地上。

她似乎很好奇我能否用医术自救，于是盘腿坐在一边看着我对自己施药。”

“你逃脱了吗？”何水心关心道。

“没有，我用尽平生所学只苦苦撑了了九天，最终不堪羞辱自绝于她的剑下。”

“好狠毒的人呐，我哥常说心狠手辣之人不足为友。对了，他与你到底有什么仇？”何水心问道，她只以为下手如此毒辣之人定是个卑鄙猥琐的男人，却没想到是个相貌不输于她的绝美女子。

“不知道。”一二四苦笑着用针线将胸口处伤口一一缝好。

“不知道！？”何水心失声喊道，似乎在大白天遇见了一个鬼。

“哈哈哈。”一二四仰面大笑出声，他笑得前仰后合，喜不自胜，似乎遇到了多么好笑的事。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只有自己觉得奇怪呢，原来在你看来也是……也是这么的不可理喻。”他大笑着断断续续道，手上扯断一根线打好了结。

何水心则耸了耸肩赞同道：“确实不可理喻。”

“你喜欢洛羽？”一二四突兀开口，话题跳转极快，像是锦囊缝隙里藏着的一枚铜板，在它被遗忘许久后的某日突然落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识海里本来各自忙活的人猛地顿住，回头看向光柱。

何水心愣了愣脸上绯红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一二四在胸口上又涂了些药膏，低头提醒道：“你与他，可不是一路人。”

“洛大哥是哪一路人？”何水心不依不饶地问道。

“他呀。”一二四的头埋得很深，似乎要贴近伤口才能上药。

“他是那种光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的人。”

一二四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心疼，一七五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一步步辛酸苦涩，他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见惯了，心里却难免有些疼。

何水心从来不笨，只是见识的事少了些，从一二四短短一句话，她能听出的背后信息并不少，何水心垂眸不言，空气一时沉寂下来。

“小姑娘，我先回去了。”一二四搽完了药膏摆手道。

“哦哦，老前辈慢走。”何水心起身道，似乎想要送送他。

一二四却只是坐在原地闭上了眼，识海光柱前，三十五看着石头上显出“折寿一月”的金色字样，嘴角忍不住抖了抖。

一二四落地后没等三十五上前诘问，率先解释道：“王舞那丫头一直跟着，不把她打发走，很麻烦的。”

三十五依旧有些不甘心道：“你可以惊退她呀，有必要动用你半步金丹的修为吗？”

他们这些已死之人一旦动用不属于这一世洛羽的法力，就会加倍折寿，提前引来那个该死的女人。

“唉，说得轻巧，那丫头跟凌风一样都是武痴一个，如果没有危及她的性命，她会走吗？”一二四从自己衣服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回头看向一边的洛羽问道：“咦，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刚刚又用银刀剖开我的胸腔了？”洛羽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呀，五脏六腑俱被震伤，不开膛我怎么方便上药呢？”一二四理所当然道。

洛羽浑身抖了抖，小声问道：“你这次开膛的时候上麻药了吗？”

麻药是一二四所特有的东西，但是之前每次让一二四治病，他总是不上麻药，回过头让洛羽疼得死去活来，

“当然上了，之前每次都忘，这次我倒是记着了。”一二四说着微微偏头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不过，现在麻劲好像要过去了。”

洛羽跟家里失火一般三步并做一步直接爬上了石台上盘腿收神，此刻外界的何水心正担忧着却见洛羽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桃花眸慵懒中藏着几分戾气，这是洛大哥没错了。

“洛大哥，你没事吧？”何水心关心道。

洛羽摆了摆手，额头显出几分冷汗，虽然下了麻药，但那种痛苦还是深入骨髓，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给我倒杯水。”洛羽拿出一个竹杯递给她道。

何水心手忙脚乱地去翻包裹，洛羽苦笑着道：“出去找个泉水然后灌些水。”

锻骨境五阶之后就会辟谷，不必拘于口腹之欲，所以自然没有准备饮食。

何水心拿着竹杯快步往外跑去，脚下罗裙长长拖在地上，一时不查竟然被绊倒在地，小脸不自觉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嘴边塞着几根生命力顽强的青草。

“小心些。”洛羽看着好似森林精灵的小姑娘摔了狗啃泥，竟然恶劣地轻笑出声，意识到自己不对，他连忙止住了笑意。

何水心吐掉嘴里的青草，站起身撅着嘴轻哼一声道：“哼，洛大哥，想笑就笑出来吧，忍着对身体不好。”

“哈哈哈，肚子疼。”洛羽大笑出声，每一声大笑都扯动受伤的内脏，产生难忍的痛意，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轻笑。

何水心似乎没料到洛羽竟然真的大笑出声，生气地一跺脚，耳尖微红，快步离开了石洞。

随着何水心脚步声远去，洛羽脸上的青筋渐渐显出，大笑慢慢化作痛苦低吟，最终化作近乎野兽的低声嘶吼。

胸腔像是着了火一样，而且越烧越烈，疯狂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识海里的光柱前，三十五向着身边的一二四问道：“你真的给一七五下了麻药？”

“没有，只是些糖丸罢了，我从来不下麻药，你明白，相对于他以后要经历的痛苦，这些只是开胃菜。”一二四看着光柱中痛苦不堪的洛羽缓声道。

三十五那双精于打金丝算盘，拨象牙筹码的手微微抖了抖，他明白一二四说得对。

如果说别人是一份付出一分收获，他们这些被天地厌弃的人就是一百分的付出才或许有一分收获。

现在的洛羽还没有真正踏入修仙路，等他走上了修仙路，他才会明白什么叫做：但遇乌云，必遭雷劈。

灵兽珍宝，从不顺意。

机缘传承，绝无关系。

想起那种无端被雷劈的痛苦……

一二四咽了咽口水，转开话题问道：“听说，四十八劝他学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