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既直看着眼前大片的火星慢慢熄灭,灰气也随之消散,不由得长处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开始歇息。
如此施法,孙既直喘息变得粗重起来。最后指尖射出的鲜血,乃是人身至阳至刚的精血,虽然只是十几滴,依旧让孙既直感到身体有些虚弱了。
孙既直先是用黄符将尸群击乱,随后持剑冲入尸群,砍的尸群血肉横飞,只是为了限制行尸的行动。随后又用黄符炸的行尸遍体鳞伤,接着又以黄符、赤砂香、铜钱为引,爆出冲天阳气,将近五十只行尸体内的尸毒尽数逼出。
而那股灰气便是行尸体内的阴煞之气,尸毒流干,阴煞之气也随之出现,于是孙既直便以体内精血,点燃赤砂粉末,用至阳至刚的阳火,将阴煞之气彻底消灭。
虽然将行尸全数剿灭,但这终究是无奈之举,孙既直原本想的招魂灭尸之计,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毕竟如果这近五十人的头七到了,魂魄归来见不到尸身,怨气冲天,必定会酿成祸患。
想到此处,孙既直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跳到土丘上,站在刚燃了一半的引魂香前,重新开始掐诀招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烟雾漩涡依旧旋转着,只是还不见魂魄被招来,孙既直不由的一阵狐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至近,孙既直缓缓睁开眼,见河***正匆匆跑来。
“孙大哥!”河***叫道。
孙既直没有理会河***,而是一脸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喃喃道:“奇怪啊!”
“怎么了?”河***被孙既直这副神情搞得也是一愣。
孙既直仔细地看着周围,忽地神色一顿,突然高高跃起,竟然跳出三米多高!
河***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孙既直在空中飞快地扭动脑袋,四下观看,直到孙既直轻盈地落下。
“糟了!”落下后的孙既直脸色铁青,像是见到了克星一般,急忙朝着老财家跑去。
河***连忙追上,高声问道:“怎么了?”
“这座岛是块肃地!”孙既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老财家。
在天罡教当中,肃地是指极阴极煞之地。这种地方一般都是气乘生气,山水环抱之所。生气,是指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人、生旺人的一种能量。但其实这所谓的生气,就是阴煞之气。
但在安王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乡野村夫,都相信人死后被安葬在肃地,子孙后代便会兴旺。所以,一旦发现了一块肃地之后,这个地方便极少动土。人们认为,当生气露出地面,升入空中,就变为风,风被吹散荡尽,因而无法利用。
从而这种做法,令肃地的阴煞之气得以完好的保留。
天罡教认为,鬼喜阴,阴盛则生煞,煞聚而出魔。意思就是鬼是喜欢阴气的,阴气太重,便会演化成煞气,煞气过多,那么存留在此处的鬼,便既易修成魔。
而肃地,就是天然拥有极阴极煞之气的地方,如果这种地方出现恶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孙既直跳上半空环顾四周,猛然发现这座地方三面环山,又正处海中,不就是一个山水环抱的地方吗?加上引魂香毫无作用,说明这个地方的阴煞之气,已经让魂魄可以忽略掉招魂术的力量了。
如此一来,那么老财的鬼魂,还能不能顺利超度,就连孙既直也没有把握,他只能先到屋里,再做打算。
河***与小武也跟着跑了进来,听完孙既直对肃地的介绍,两个人更是面如土色,小武甚至萌生退意,拉着河***悄悄地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见小武如此,河***不解的问道。
就在这时,悬在房梁上的三清法令忽然铃铃作响,屋门猛地被一阵阴风吹开,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此时正值初秋,室外的温度还算宜人,可这股阴风吹来,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孙既直站在桌子前,突然伸手一拍桌子,将桌上的铜钱震起,然后迅速地将桌上的三张黄符并排摆好。铜钱落下,恰好压在了黄符上,孙既直随即大喝道:“到我身后来!”
河***与小武急忙跑到孙既直身后,此时屋内的阴风竟然发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犹如一只没头苍蝇,在屋子里四处乱撞。
孙既直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双眼死死地盯着这股肉眼可见的阴风,右手也按在黄符上,河***与小武吓得浑身发抖,躲在孙既直身后看着阴风。
猛然间,阴风飞到了三人面前,直直朝着孙既直扑来。
孙既直右手一甩,桌上的黄符铜钱齐声飞出,直接印在了阴风上。屋内瞬间闪起一片红光,随即阴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扑来的气流忽地一乱,紧接着就像门外卷去。
“哪里跑!”孙既直一声暴喝,右手又是一甩,将第二道黄符和铜钱飞出,‘嗖’地一声便飞到了门口,再一次击中了阴风。
红光乍现,屋内的惨叫声愈发刺耳,孙既直急忙劈开一掌,带起一阵罡风,直扑阴风!
眼见罡风袭来,那股阴风忽地掉头,躲开了罡风,似是被激怒了一般,再一次冲向三人。
孙既直不慌不忙,右手直接拍在了桌上最后一道黄符上。
而那阴风见状,忌惮黄符铜钱的威力,仓惶调转方向,涌向了屋子正当中的水缸。
河***一直看着孙既直施法,眼见阴风涌进了水缸,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阴风犹如一瓢冷水,直接洒进了水缸里,屋内随即陷入了寂静当中。
但眨眼间,水缸里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火炭,白烟四起,红水翻滚。
水缸中被混入了至阳的赤砂,变成了通红的阳水,此时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泡。
孙既直拿起菜刀,猛地劈在了最后一道黄符上,黄符连同上面的铜钱,深深地嵌入桌木之中。
钉魂阵被开启了,河***只觉得浑身一暖,紧接着就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钉魂阵彻底封死了阵内的阴阳流动,活人呆在里面,一样煎熬。
孙既直拿出两炷香点燃,交给河***与小武二人。接过这炷香,香气飘入鼻息之中,河***忽然感觉方才窒息般的痛苦全部消失,暗叹孙既直道法高明,也忍不住打量起手中的这炷香。
河***自然不能参透香中的奥秘,孙既直此时也没时间解释,而是直接跳到了桌子上盘坐,念起了渡魂咒。
肃地之中的恶鬼能不能被超度,孙既直自己也不知道,但此时大阵已开,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试一试。
渡魂咒初起,水缸中的沸腾之势陡然增强。
渡魂咒过半,一张水做的人脸挣扎着升起,河***看去,那分明就是老财的脸。
渡魂咒终于快要到结尾了,水缸里已经变得安静了许多,沸腾的红水也只是缓缓的滚动着。
孙既直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心道真是惊险至极,如果今天不能超度这只恶鬼,自己虽足以自保,但河***与小武的生死,孙既直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带来的法器,已经所剩无几。
水缸中翻滚的水花终于缓缓停止了流动,孙既直从始至终高度集中,从恶鬼进屋开始,孙既直虽然打得威风凛凛,但其实都是趁恶鬼大意,才能重伤它,此时也深感疲惫。
忽然,一阵破风声响起,寒光中,一颗钉子飞入屋内,径直钉在了水缸上。
‘咔’地一声,水缸裂开了,紧接着便碎成了两半,红水滚滚涌出,蔓延到整个屋子里。
“谁!”孙既直满脸的怒气,大声喝问。
老财的魂魄,已然被化去了怨气,马上就要被渡去投胎,竟然在最后一刻被打断了。
“孙大哥!”河***指着地上连忙喊道。
孙既直顺着河***所指看去,只见地上的红水里,爬起了一个大拇指大小,依稀具有人形的小人,正朝着屋外跑去。
孙既直连忙跳起,摘下房梁上的三清法铃,朝着小人一掷,想要扣住它。
就在法铃马上就要扣住小人的时候,一只忽然出现在门外,直接抓起了小人。
法铃掉落在地,什么也没扣住。
门外先是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随即走进来一个蒙面和尚。
“这是什么阵法呀?好生厉害哟。”孟勾笑着说道。
“阁下何方人士,为何阻我超度亡魂?”孙既直问道。
孟勾闻言,并未作答,而是仰头大笑,极为轻狂。
河***与小武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之色,河***急忙低声说道:“孙大哥,他就是我说蒙面和尚。”
“香炉蜡烛,生米鸡蛋!”孙既直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
河***一愣,刚想发问,却见孟勾已经收起了笑声,只好不再说话。
“道长手段如此凌厉,是想把我置于死地吗?”孟勾嘲笑地问道。
“阁下何出此言?在下与你素昧平生,岂会害你?”孙既直沉声说道。
“你灭了将近五十个行尸啊!又想把我辛苦养成的恶鬼给超度了,若真让你得手了,你说我们教主能放过我吗?”孟勾反问道。
“这么说,行尸身上的尸毒,是你所下,如今你又阻我渡魂,难不成贵教要在这肃地养鬼?”孙既直说道。
“哟!还知道这里是肃地呐?不简单,不简单!”孟勾啧啧称奇。
“邪魔外道!你可知那些行尸的魂魄头七归返,见肉身如此,定会化成恶鬼!此等大孽,你也做得出来?”孙既直怒道。
“这些人在这肃地呆了这么久,身体是行尸的好材料,魂魄又能变成恶鬼,若毫不作为,对我教来说,岂不是暴殄天物?”孟勾笑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河***忽然上前一步,怒声喝问:“老财一家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老财?”孟勾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屋里的一家人啊!哎呀,这家人全都是八字属阴的人,而且全都是横死的,宝贝哟!”
孟勾一脸如获至宝之后的喜悦,河***看在眼里,气的双拳攥的直响。
“贵教收集八字属阴之人的魂魄到这肃地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孙既直缓缓地问道。
其实并非孙既直想与孟勾对峙,实在是不断施法,体力消耗巨大,只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好回复体力。
而孟勾似是没听到孙既直质问一般,反而指着库房的方向笑道:“这后面乱七八糟的,招魂来着?”
孙既直没说话,他隐隐觉得,招魂不成的原因,一定和孟勾有关。
果不其然,孟勾马上便讥笑着说道:“想全招来一起超度?做梦吧!全在我这儿呐!”
说着,从腰间拎起一只玉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纳魂瓶!”孙既直惊道,随即怒不可遏地看着孟勾。
纳魂瓶,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容纳魂魄的瓶子,这种瓶子质地特殊,必须用蕴含阴气的玉块制成,能够容纳上百个魂魄。
见到纳魂瓶,孙既直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用了一百八十炷引魂香,还是没能招到魂,竟然是被孟勾全数收去了。
人死后,有头七之说,是魂魄离体之后最后一次返家,一般此时便是魂魄相信自己已经死亡的时候,届时会暴起巨大的怨气,搞不好就会变成厉鬼。
所以在头七的时候,亡者家属会备好香烛酒食,隆重祭奠。如此之下,亡魂才得以平息,安稳度过回魂夜,进入六道轮回。
但这些工人死后,肉身不仅被孟勾做成了行尸,魂魄受不到半点香火祭奠,自然会怨气冲天。若是有八字不好的命数在里面,那么更是会化作厉鬼,为祸人间。
可眼前这个貌似与河***等人年纪相当的孟勾,竟然是一副沾沾自喜,甚至得意的模样,丝毫不把这些人的性命乃至轮回放在眼里。
这让孙既直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修道二十年,竟从未见过如此恶毒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