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十分,拍摄终于结束了。当听到导演喊“咔”的时候,顾淼的心已几近崩溃了。她知道,秦向焱是故意的。他是多么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啊,又怎会轻易放过为难她的机会呢?
顾淼将笔记本装回包里,起身,挡住了过道的位置,“秦先生,现在可以接受采访了吧?”
“我累了,改天吧!”
秦向焱将西装外套脱下,扔给身后的助理,而后朝另一条过道走去。顾淼追在身后,“就十分钟,走个过场。”
秦向焱停了一下,但仍旧没有回头。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以及在白色衬衫下棱角分明的身材,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但凡有一点办法,她绝不会多等他一分钟的。今天她能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他,更不是为了报道一本时尚杂志,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花了三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记者变成一个时尚编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上主编的位置,只有这样,她才能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啊!而现在,她与主编的距离只差一个他而已了。
“总部已经决定了,这篇报道写好了,年底就升你做分栏主编。”
昨天莉莉安苦口婆心劝说的样子在眼前浮现,所以纵使顾淼有万般不乐意,也不得不来。
“我不知道,原来顾小姐做事这么随意的吗?一个这么重要的报道,居然只要十分钟?”他回过头,颇有挑衅地望着她。
“我看秦先生也挺随意的吧?约好的时间说走就走了?”
“不然呢?坐下来陪你聊天吗?”
他的语气很冷,表情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不屑。他是怕她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乎她了,还是怕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
旁边的助理一直暗暗提醒着。明星在记者面前向来都是以好示人的,秦向焱正是当红时期,这样不给别人面子,恐怕要被爆出负面新闻了。
“实在不好意思,秦先生今天拍戏有点累了,不如我们改天再约吧?”丁琪儿抱歉地看着顾淼,说道。然而,秦向焱却忽然转过身,半低着头看着她:“改天我也没时间,最近行程安排得很满,顾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了。”
顾淼往前跨步走去,在他前面停了下来。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以及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分手的恋人要如此怨恨对方?现在她明白了。
“五分钟也行。”她说。
……
顾淼从红星影城走出来时,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世界了。h市的夜景向来绚烂得让人不忍直视,特别是夏季,整座城市点起了明亮的街灯,水心湖岸还会开起闪耀的夜灯,一闪一闪的,照得人眼睛生疼。
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里。她只是沿着路灯一直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湖边。湖心泛起了片片小舟,大人和小孩在高声玩笑,成双成对的情侣相偎坐在湖边,好像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顾淼曾经也以为,她和秦向焱会永远在一起的。那个时候的他们多幸福啊,虽然一无所有,却每天都能在微笑中醒来。
也许,再美好的感情也有淡忘的一天吧。
……
顾淼回到家时,冯若卿正和高山煲电话粥。她穿着一件花色的斑马睡衣,横躺在客厅沙发上,脸上还贴着面膜,对着免提电话咿咿呀呀说着模糊不清的普通话,所幸高山居然能听懂,俩人一问一答,比说相声还精彩。
见顾淼开门进来,冯若卿朝她打了个手势,顺着她的手势,顾淼来到了饭桌前,打开一份外卖盒子随便吃了两口,很快扔下筷子,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开了静音模式,只留着画面闪来闪去。
冯若卿见状,三言两语赶紧挂了电话,撕下面膜爬过来,“又被老妖婆骂了?”
“没有,”顾淼说着,把电视声音打开,眼睛却停留在冯若卿脸上,“我今天见到秦向焱了。”
“什么?!”
冯若卿从沙发上蹦起来,“秦向焱那孙子找你了?”
“不是他找我,是我找的他。”
“你……”冯若卿表情比刚才还有夸张十倍,“你找他干嘛,不是你先提的分手嘛……”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了。
顾淼幽幽望着她,问:“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对不对?”
“我可没有……大小姐,你们之间那么复杂的故事,哪能分清谁对谁错呢?要怪只能怪你们根本不合适。”冯若卿说完,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净说些不该说的话,脑子被门夹了!
顾淼陷入了好长的沉默里。三年,足够她把一个人从记忆里搬走了。实际上除了刚分手的那一年之外,这两年她过得还算不错,除了偶尔在电视里,商场宣传片里,以及各大八卦新闻上看到秦向焱之外,她几乎要把那个人彻底地从她记忆里清除掉了。
“言归正传,你好端端地找他做什么?”
“《dota》的采访,不然你以为我想他了?”
“谁知道呢!”
……
冯若卿发誓,她以后说话一定要经过大脑,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
维安公寓。
今天是难得的清闲时光。把所有活动推掉后,秦向焱独身回到了寓所。
这是一栋远离市中心的寓所,不算豪华,但很清净,周围住的都是些退休老干部。两年前为了躲避各大狗仔的跟踪,他找到了这栋公寓。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最近有两部戏同时开拍,还要进行路演,拍宣传片,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一个整觉是什么时候了。
失眠,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秦向焱靠在沙发上,手里摇着红酒杯,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三年了。呵,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啊?三年的音讯全无,三年的说走就走。既然你要比洒脱,就看谁断得更加干净吧!
秦向焱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又倒了一杯,接着拿出手机,找了通讯录里唯一保存的号码打过去。
……
丁琪儿是在半小时之后到的。她本可以早一些到,但因为在路上排队买了糖糕儿,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她进来时,秦向焱已经喝掉两瓶酒了。他穿着白色的睡袍,靠在灰色的沙发上,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糖糕儿,”丁琪儿早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但眼底还是免不了蒙上一层忧虑——他总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失眠的时候就拼命喝酒。
“火火哥哥,你答应我好不好,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丁琪儿坐在地毯上,打开他的手心,将一颗糖糕儿放在里面。秦向焱定定地看着她,恍惚间觉得眼前的面孔模糊不清,在犹豫与果决之间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