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
傅抱月心中暗赞,关雎这一出手,便把局势给定了下来。
“王嬷嬷,你自己说吧。”
老太太语气轻飘飘的,却听得王嬷嬷遍体生寒,跪在地上捣头如蒜。
“老奴,老奴……没打大姑娘。”
傅抱月冷笑道:
“你是没打到。要不是我躲得快,脸都怕是肿起老高了。二妹妹见打不着我,还拿瓶子来扔我,事后还恶人先告状,想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来。”
“我是平日里上窜下跳,既不贤淑,又不会管家,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可也别以为我是个糊涂蛋,什么事儿都能往上栽。到底是谁先进的院子,谁打碎了瓶子,老祖宗心里该明白了吧?”
关雎、抱月、小玉,三方证词皆对的上,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老祖宗眯了眯眼,看向傅玉池的眼神不觉流出失望之色。
“玉池,你好好给老祖宗说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偷偷进了院子?”
傅玉池躲在宋氏背后,不肯吭声。
眼见老太太神情愈加了然,宋氏一把将傅玉池拉到身前,低吼道:
“说呀,老祖宗在看着你呐!你要是不说,我,我就——”
傅玉池从来都是千娇万宠的长大,从没见过宋氏这番模样,被她一吼,再作势要打,眼泪顿时滴答落了下来,抽噎道:
“是,是。”
说罢挣开宋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空留宋氏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家里出了这事,可不光彩。”
老他太幽幽一叹,宋氏暗道不好,双膝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是媳妇不好,原以为奶妈三代都是清白人家,没什么偷鸡摸狗的糟心事,又辛辛苦苦把玉池带大,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平时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没成想她反而轻狂起来了。”
“媳妇这就把玉池带回去好好管教,让她把家里的规矩都记好了。”宋氏滴着泪,仿佛受了偌大委屈,“若是老祖宗不嫌弃玉池,不如给她赏个懂规矩的嬷嬷,日后出门也不失了礼数。”
可恨那小畜生,竟引着玉池犯下这种错!
掌家太太既然服软,老太太也没了穷追猛打的兴致。她都是半截入土的老太婆了,再揽着权有什么意思,与其和媳妇争得头破血流,不如趁还有几年多享享清福才是正理。
更何况,虽说是嫡孙女有了错,连带着当家太太教女无方,可毕竟是嫡出,绝不能让嫡母在庶女面前失了威严,闹得以后不得安宁。
事已至此,不如小惩大诫一番。
“今天的事,你们就当没看见,也不许在外面乱嚼舌头。要是有谁让我听见议论姑娘们,小心拔了舌头扔到柴房里自生自灭。”
老太太双目含威,扫视了一圈惯常多嘴的丫头,又道:
“教礼数的嬷嬷我自会给玉池挑个好的,她这个月就在院里好生学学家规,免得到外头被人说不知尊卑孝悌。大姑娘也是,对着母亲也是这么说话的?回去好生把家法抄上两遍,女孩子家家的,就该有个贤淑的样子。”
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傅抱月心里还有些不服,可也明白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已然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至于往后如何,日子还长着呢。
“好了,王嬷嬷,念在你伺候了玉池的份儿上,赶紧卷了铺盖卷滚出府去。”
趴在地上的王嬷嬷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二姑娘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就算对着主子也有几分体面,宋氏怎么说赶就赶?
“老奴知错了,太太求你别把老奴赶出去!老奴一家子早就没人了,赶出去可怎么活呀!”
一边嚎,还一边伸手拽着宋氏裙角。
宋氏早恨透了王嬷嬷行事不密,偏让老太太手下的丫鬟撞见,愣是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
“拖出去。”
随着王嬷嬷凄厉的嚎叫渐行渐远,傅抱月才如梦初醒,生出极为缥缈的不真实感来。
这样,就行了?
处置完犯事的下人,老太太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对着傅抱月和风细雨。
“我看你身上穿得破旧,从前赏你的那些料子呢?”
还能怎样,全都被经手的下人给贪墨了。
傅抱月暗暗一讪,低头作不知状。
“老祖宗从前还赏过我料子,我怎么不知道?真要是有,我早就裁了好衣裳穿出来了!”
老太太说得口渴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只听她那把苍老而柔和的声音道:
“大姑娘啊,你也是好心,这事错不在你身上。一家子大了,难免有几个蛀虫,你先去歇着,上厨房领碗热热的姜汤,之后老祖宗定不会亏待了你。”
“好孩子,你先回去吧,我有话想和你母亲说说。”
傅抱月不得不起身出门,回望厢房,那扇木门紧紧闭着,隔绝了里面的说话声。
老祖宗对宋氏这个掌家太太,怕是又会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不过,这一次,总算有点什么东西和上辈子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