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薄雾殆尽。
摇摇欲坠的木床在水中映出倒影,一只粗壮的臂膀半浸在水里,床上的女子歪歪斜斜的躺着,一动不动,身边还躺着一个脸色铁青,嘴唇紧闭的小人儿。
突然女人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肚子绞痛,肠子下坠,猛烈的便意袭来。
“呼!”
一声惊叫后,时间,空间都静止了。女人举着僵硬的胳膊,犹如雕像般的表情怪异。
随后大喊,疼,疼,疼,好疼。
杜芙蓉捂着胳膊睡眼惺忪,揉着胳膊起身,顷刻间又跌回床上,就这一下,早已经破烂不堪的木床彻底的塌了,满身的水也让混沌不清的杜芙蓉完全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情况?她,她不是在饭店吃饭的吗?
怎么会在这里?她就吃个饭......然后......她噎到了,因为一块牛排。
杜芙蓉还在回忆的时候,她听到呼噜咕噜的声音,低头一看见一个小身体正脸部朝下在水中挣扎。
杜芙蓉一把将泡在水里的小人给拎了起来,手触及到的冰凉,让她心惊。
一个两三岁的小奶娃,身上穿着破烂的短衫,裤腿裤子更是短到了膝盖之上,孩子的手不断的往下垂,杜芙蓉的脑子一阵的疼,心被揪的紧。
她连忙打开衣襟将孩子裹进怀里,手不断的揉搓着孩子的后背,希望可以赶走孩子身上的寒气。杜芙蓉的手酸了也不敢停下来,不停的祈求着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微弱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孩子虚弱的哭声,杜芙蓉也眼眶发酸,一哭不可收拾。
月下破茅舍传出一大一小的凄婉哭声,在山脚下这个宁静的小村子回响,还是没有扰了劳累一天的村民清梦。
头痛欲裂的杜芙蓉抱着孩子站在水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家,四处漏风,只剩一个漏天的棚顶和被她压坏的烂床,就再空空如也了。
杜芙蓉脑子里断断续续的接上了现在的情况,这个原主也叫芙蓉,杜芙蓉,年芳二十二,六年前一人离家去赶集失踪了一天,回来就怀了这个小娃娃,后被娘家赶了出来,没有一技之长的杜芙蓉一直靠娘家施舍度日,近杜芙蓉的二哥成婚,家中便断了她们的米粮,杜芙蓉感觉生活无望,便求了药想和孩子一起死,结果她是如愿了,把自己弄这来了。
杜芙蓉抱着孩子,光着脚站在院子里,放眼望去这杜芙蓉真是个笨脑子,人中极品,竟然把房子建在了江水边,还是个洼地,一下雨家里就变成了水帘洞,杜芙蓉深深的怀疑前主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杜芙蓉把不哭不闹,只用乌黑大眼看着她的孩子放到了高一点的石头上,准备去上厕所,两步之后她回头,总感觉这孩子不是在看她,更像是在观察她。
疼痛袭来,杜芙蓉也管不了许多,便匆匆找了个地方,离院子又不敢太远,因为她怕黑。
盛夏的天不算难熬,只是这豆大的蚊子将杜芙蓉和孩子当成了大餐,咬的浑身又红又肿。
杜芙蓉看着浸泡在水里的房子,这么穷的家,怕是连可以果腹的东西都没有,便四下翻找起来,厨房里就连一粒米都没有,只找到一个掉茬的碗和一个陶罐。
两手空空的杜芙蓉撇着嘴,看了眼孩子,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冲过去,地瓜秧,她看到了地瓜秧子。
杜芙蓉一顿手刨脚蹬的从土里抠出来几个不大的地瓜,就着水洗弄干净,又叹口气,这个时代用什么点火?
钻木取火?
四周都是青葱的绿植,哪里有干的木头,再说刚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就算有都淋湿了。
四下望去,杜芙蓉瞄到棚檐下一个废弃的鸟窝,心里有了主意,她找到两块石头,敲敲打打的弄出火星,将絮状的鸟窝引着,又将床上半干的稻草在石头上烧着,将地瓜扔了进去。
杜芙蓉弄好了这一切,又看看自个身上,竟是布满布丁已经被洗的褪色的短褂子,底下是灰蓝色的宽腿裤子,杜芙蓉叹气,这娘俩还穿的母子装。
杜芙蓉将孩子抱起来,女人的母性使然,面对这样一个软糯糯的小东西,她怎么能不喜欢。
“娘给小丸子的衣服脱下来拧干水,晾干了再穿好吗?”杜芙蓉伸手解小丸子的衣扣,孩子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瑟瑟的看着杜芙蓉,有些抗拒和生疏。
杜芙蓉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自然也知道原主几年来对小丸子十分的不好,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大的,所以对杜芙蓉才是这样的态度。
“我先去把地瓜弄出来,应该熟了,你等着。”
杜芙蓉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哭声,“你又不要我了吗?”
杜芙蓉有种无力感,这孩子这些年到底是遭了多少罪,怎么会这么成熟,不过三岁的年纪,哦!杜芙蓉一拍脑门,这孩子六岁了,只是营养不良长的甚是矮小,看起来像三四岁的样子。
“不会不要你的。”
杜芙蓉可不想让一个孩子觉得她靠不住,把地瓜从火堆里扒出来,都焦糊了,能吃就好,总比生的强。
娘俩一人吃了半饱,身子也感觉暖了许多,只是这总不是个办法,得把房子修一下,要不晚上怎么住?
杜芙蓉正发愁,不远一道身影在水边走来,手上还挎着篮子。
“杜家娘子,昨天下雨了我不放心来看看你们娘俩。”
杜芙蓉定眼瞧去,是前村李家的嫂子,也是唯一一个对杜芙蓉好的人了。
青衫长裙的李嫂子从篮子里拿出来两个窝窝头,一脸心疼的看着孩子,语重心长,“唉,不是嫂子爱多嘴,当初劝你把草屋建在山脚下高地上,村长也是同意的,你偏偏就选在这,一下雨房子就泡在水里,以后可咋办啊!”
李家嫂子嘴快,顾不得别人心里想法,心倒是善的狠。
“老婆子我就知道,你又偷我家东西来给这个懒丫头了。”
远远的骂声先传过来,吓的李家嫂子连忙拎着篮子往外迎去。
这聒噪的骂声让杜芙蓉头疼。
“娘,我们回去吧!回去再说。”
李家嫂子一脸为难的拉着自家婆婆的衣袖,她也是可怜芙蓉才来给送点吃的,哪想早出门都没有避开婆婆的眼睛。
回家她挨说挨骂受着就是了,但在这骂人家芙蓉就不好了,李家嫂子满脸祈求。
李家婆婆眼睛盯着小丸子手里的窝窝头,自家都吃不饱的时候拿了救命的口粮,就是想断了她李家的活路,李家婆子转而看向杜芙蓉,骂道:“你个张嘴就吃白食的东西,这可是我家柱子的午饭,家里这败家的娘子偷着给你拿来了,不知道你是给她下了什么药,宁可饿着自己相公也要给你吃?杜家姑娘,你吃的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