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当年悄悄跟在皇上和娘娘身后,趁着娘娘躲远,自己推了皇上落水害皇上摔了脑袋,又贼喊捉贼把皇上给救了起来,就仗着老夫人可怜她疼她不计后果的做事情,险些害死咱们全家人,娘娘要帮她瞒谎还没叫委屈,不同她计较什么她也该晓得安分,这倒好,自己闹到凤羽宫来了!娘娘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绣心絮絮叨叨的念,气得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苏遥遥没来虞家前,虞澜清在家里是多无法无天的性子?经历了那事之后,一日比一日沉稳起来,老爷和老夫人都说她懂事了,长大了,不是小时候的泼皮性子了,只有虞夫人念着虞澜清心里的委屈,夜夜陪着,怕她想不过。
现下什么都好了,苏瑶瑶怎么还有脸来提这事儿?
虞澜清说完方才那席话便将苏瑶瑶送走了,绣心扶着她回房间的路上一直顺不了那口气,虞澜清松开手,在房门口站定问她:“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了德妃,才能舒心了呢?”
绣心愣住,支吾半响。
“左不过是言语冒犯,闹到皇上那里去,你觉得皇上是护着她,还是护着我?”虞澜清接着问,此时只她们主仆二人在场,有些话摆明了说才好,“当初进宫前,我是如何交待你的,你如今都浑忘了,这里是天家,你若是再这般恣意妄为,胡言乱语,便还是回母亲身边伺候吧。”
绣心咬紧嘴唇,不敢再多加言语,她伸手要扶虞澜清进去坐下,虞澜清没有搭上,自己撩了裙摆进屋。
屋里点着青香,正解几分暑气,翻过这几日便是六月了,桌上摆着的子目账虞澜清才看了一半,月颖抱着卷雪纱帐进来,张罗着宫女们给虞澜清挂上,浅笑着道:“奴婢翻了许久,这纱帐质地极好,入了夏尽是蚊虫,挂上这个娘娘也好安枕。”
虞澜清点头,神色淡淡的,一门心思都在眼前的事情上,绣心也垂头丧气的在一旁杵着,月颖瞧着,像是被训了。
她伸手扯了扯绣心的袖子,递了个眼神两人便退下了,出了屋门,月颖轻声道:“天热了,姑娘打起精神,去给娘娘添杯凉茶吧。”
绣心长出一口气,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朝着小厨房那边过去,月颖望一眼屋里,垂目沉思了一下,转身走远。
每至夏日便是蝉声阵阵,小太监们忙着拿粘杆捉蝉,怕吵了皇上和后宫清净,天黑的晚了,却还是过了晚膳时分便掌了灯。
虞澜清看得眼涩,起身舒展了一下,望一眼外头西斜的夕阳,突然唤了绣心要出去。
绣心还以为虞澜清真恼了她不肯理她了,听见虞澜清传唤,一下子阴霾扫去,赶紧上前搀扶,出了殿门虞澜清才说要去乾明殿,没有叫撵轿,推说方吃了东西消消食。
慢悠悠走到乾明殿前的时候,只觉得过分安静了些,瞧见虞澜清过来,吴义赶紧上前行礼,他神色有些紧张,小声道:“娘娘来得不巧,皇上正面见几位大人,怕是见不了娘娘了。”
虞澜清仔细看过去,殿门果然是紧闭着的。
“皇上操劳,身子可都还好么?”她关怀一句,得到吴义点头说都好,才笑笑。
魏离现下伤脑袋的事情是什么虞澜清知道,他盘算着怎么避开不让虞家插手伊勒邪教的事,又想着能寻出个担重任的良将来,他防着自己,连带防着虞家,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似的。
“本宫就在这儿等等。”虞澜清没准备要走,她说了要等就是铁了心要等,往旁边稍站站,不挡着正道,吴义张了张嘴还要劝,触到虞澜清坚定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了。
好在里头的大人们很快便说完了话出来,往外走的时候看见站在廊下的虞澜清,都纷纷同她行礼。
人走完了,虞澜清才独自一人进了殿中,正撞见魏离疲累的靠着椅背阖目歇息。
本就是件简单事,非得这般呕气把自己搞得疲累不堪,虞澜清觉得心酸又好笑,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魏离没睁眼,虞澜清轻声走上前去,见他桌子杂乱,伸手帮他将面前的几本折子收好,刚放好两本,突然手就被拽住了,虞澜清一下吃痛,抬眼瞧见魏离正戒备愤怒的瞪着她:“你在找什么?”
虞澜清忍着痛意,没有抽回手。
见她不说话,魏离又用力几分,她皱眉挣扎了一下,碰落桌上的砚台,声响太大,吓得吴义连忙跑进来,一见帝后这架势,顺势便跪下了。
吴义进来得正是时候,魏离喝问一句皇后是何时进来的为什么没人通传。
吴义说大人们刚走那会儿进来的,就片刻的功夫而已。
魏离方才是真的累得睡过去了,这一下醒过神来,瞥一眼桌上的折子,都是折好的,按照吴义的话来说,虞澜清若真是要翻找什么,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正看见她瞧折子才对。
是他太敏感了。
意识到自己错怪了虞澜清,魏离赶紧撒了手坐回去,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让吴义赶紧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退下去,等到没了人,魏离才瞥一眼虞澜清:“你来。。。有什么事要说么?”
虞澜清握着手腕,声音放得平静:“原本是有话要说的,如今不敢说了。”
魏离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虞澜清接着道:“皇上不信臣妾,不信虞家,这话说了,臣妾怕自己没命走出乾明殿,只能万望皇上保重身子,臣妾告退。”
她说完就走,眼中闪过的失望难过魏离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揪得疼了一下,看一眼桌面上堆得齐齐整整的奏折出神,莫名就想起京香姑姑之前说的话来。
“皇后娘娘待皇上是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么?
虞澜清快步出了乾明殿,绣心方才也听见了里边的动静,被吴义拦下,也不敢贸然闯进去,现下看见虞澜清好好的出来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下,赶紧上前搀扶。
只是虞澜清并没有往凤羽宫的方向走,她声音有些颤抖,说想去春昶池那边透透气。
自打魏离落水之后,春昶池就荒废了,平日里是没人会去那里的。
绣心一听这话就晓得虞澜清和魏离定然又有争执,不敢多问,只能陪着。
一路到春昶池边,这里没掌灯,只靠远处的烛火照亮一点点,过了渡桥,虞澜清便瞧见池子假山后边的位置有光。
有人在这里?
绣心吓了一跳,大晚上的,别是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虞澜清见她害怕,让她就在这里等着,自己独身上前查看。
离的近了,闻见焚烧的味道,虞澜清绕过假山石头站定,瞧见的是诏安的脸。
他正哭得厉害,手边篮子里的冥纸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眼前突然多了道阴影,诏安抬起头来,正和虞澜清的目光撞上。
“皇后娘娘。。。”诏安吓得不轻,皇宫烧纸钱是重罪,便还被皇后撞见,“奴才,奴才这是。。。”
“是你家人的忌辰么?”虞澜清蹲下身子,看着飞窜的火苗,柔声道,“别怕。”
见虞澜清没有要苛责的意思,诏安才抬起手抹了泪:“回娘娘的话,今日是我爹的忌辰。”说罢,又赶紧给虞澜清磕头,“奴才自知有罪。。。”
“什么罪?”虞澜清打断他的话,诏安错愕的抬头,摇曳的火光中,虞澜清眼中似有泪光,“祭拜亲人,是人伦,哪怕皇城之巅,也该有人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