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辽河边上,抗战时期,曾经有一支日本军队被苏联老毛子全歼,尸体都被扔进了河里。
从那以后,每当雷电交加或者下雨的夜里,都能听到密集的枪声,以及凄惨的嚎哭声。
以后事情越来越严重,村里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几天之后,他们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
他们身上都留下了可怕的伤口,并且浮肿得快要面目全非了。
村里人非常害怕,就花重金请了位道士来。
道士的腿有些残疾,大家背后都叫他瘸道士。
他先在河边守了两天,然后把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召集到一起,跟他们商量了一夜。
第二天,村民一起动手,在离河堤一里多远的地方盖了一座河神庙。
瘸道士说,河神能压制住辽河里的怨气。
河神庙建好的那天,瘸道士让所有人都回到村子里。
那一夜,只有他自己住在河神庙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上,再见到他的时候,瘸道士脸色苍白,样子非常虚弱,由他徒弟搀扶着。
最让人吃惊的是,道士的双眼上缠着纱布,血把纱布都染红了。
他很艰难的跟村民说,河神只能保护村子五十年不出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也说不好。
然后就跟徒弟离开了村子。
转眼间,五十年过去了,瘸道士所说的话逐渐被村民淡忘了。
大伙已经习惯了在辽河里讨生活的日子,捕鱼成了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来源。
为了给我凑够上大学的学费,爷爷从辽河里捞出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来。
村民才想起了瘸道士的警示。
那年的雨水很大,河水要从河堤上漫过来了。
村里人整宿守在河堤上,原本冷清的河神庙也变得热闹很多。
年纪大的人都到里面去烧香,求河神保佑,河水别淹没村子。
更发愁的是爷爷,为了给我凑学费,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和朋友。
可惜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能借到的钱也不多,还差一些才能凑够。
看着急得团团转的爷爷,我跟他说,爷,您别急,实在不行,我不去上学了,跟您一起捕鱼!
爷爷抬头看了看打着旋的河水。
我知道,他在盼着河水赶紧退下去,然后就可以下水捕鱼了。
他铁青着脸,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掉,跟我说,爷爷会想到办法的!
或许是村民的祈祷起了作用,三天之后,河水终于变得温顺很多,并撤回到河床里去了。
爷爷非常高兴,把旱烟袋插到裤带上,跟我说,走,我们下水!
我帮着爷爷把木船推到河里。
爷爷很小心的把准备好的红黑白三色旗子插在船舷上,那是辟邪用的。
他嘴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然后才划着船离了岸。
可令我们意外的是,爷爷一连撒了好几次网,却什么都没捞到。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般来说,刚刚发过水的河床里鱼很多的。
这种情况爷爷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划着船,顺着河流往下游而去。
在河流转弯处,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方石。
那块石头足有四五间房子大小,奇怪的是,无论水势大小,总有一半石头露在水面上。
因为它的一端宽,一端窄就像一口棺材似的,本地人都管它叫棺材石。
村里人把它传得非常邪乎,捕鱼的时候大伙都远远的绕开它。
我回头看了看爷爷,爷爷正站直身子,往棺材石那边望过去。
那边的水面上荡起一片片波纹来,好像有一大群鱼正聚集在棺材石周围。
爷爷低着头寻思了一会,跟我说,洋儿,去棺材石那边!
顺着水流,我很快就把船划到离棺材石不远的地方。
爷爷又撒了一网,往回拉的时候,网沉甸甸的,好像有很多鱼。
稳住船,随着渔网出水,我看到网里白花花的,都是一尺多长的白鱼。
它们在网里跳动挣扎着。
爷爷的愁眉终于舒展开,他笑着说,照这样下去,我们捕到天黑,就够你的学费了!
他把网兜放到船上,白鱼从网兜里放出来。
可是当爷爷把其中一条鱼抓起来的时候,他的笑容忽的凝固在脸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鱼的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歪着头看了看。
这才发现,鱼的两只眼睛居然是瞎的!
鱼的双眼只剩下两个黑洞,就像眼珠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的扣了出去似的,只是并没有流血。
对于渔民来说,捞到有残疾的鱼是很不吉利的事,都要放生的。
爷爷随手把那条鱼扔进河里,白鱼打了一个旋,然后沉进水里。
爷爷随手又捡起一条鱼来,可这条鱼也跟刚才那条一样,同样是瞎鱼!
我看到爷爷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并没有把这条鱼扔进河里。
而是扔在一边,又重新捡起一条鱼来。
令他失望的是,我们捞上来的这几十条鱼都是无眼鱼!
爷爷眼神阴郁的看了看河水,又回头看了看我。
爷爷在犹豫,或许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跟他说,爷爷,这件事很古怪,要不我们把鱼都放了吧!
爷爷很坚毅的摇摇头说,不成,上学的钱我们一定要凑够!
说完这句话,他忽的跪在船上,朝着棺材石磕了好几个头。
之后站起身来继续撒网。
眼看着船舱里的鱼越来越多,可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没有眼睛!
小船已经到了棺材石跟前,这边的水流急了很多。
爷爷说,最后撒一网,然后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捕!
他的话音刚落,我忽然看到水面上的纹理变得密密麻麻的。
眼看着成群的白鱼在船边跳动着,有的直接跳进船里来,就像下了一场雨似的。
我被这个场面给镇住了,过了好一会,那些白鱼才逃光。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惊异的看着爷爷。
还有数十条在船上跳动的无眼白鱼。
爷爷拿出烟袋来,抽了好几口烟。
他握着烟袋的手颤抖着,或许他意识到了什么,却没跟我说。
过了好一会,他才把烟袋收起来,然后把渔网拎起来,并且把网撒了出去。
随着“咚”的一声,渔网落进水里。
渔网带起的波纹飞快的向着周围扩散开去。
爷爷缓缓的收网,可是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渔网轻飘飘的,看来那些白鱼已经逃光了。
可是在渔网出水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我看到网兜里有一个圆圆的东西,它黑乎乎的看得不太清楚,很像是一颗人头!
我手里的桨差点落到水里。
爷爷倒是比我镇定得多,他把渔网拉到船里,并且把网兜抖开。
随着咚的一声,那个东西已经落在船里,并且轻轻的滚动几下。
“是人头!”我抬头看了爷爷一眼。
爷爷蹲下身子,慢慢的把那个东西捧在手里。
忽的像是被咬了手似的,那个东西脱手再次落在船里。
其实常年在河里捕鱼,偶尔会捞上尸体来,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就曾经见到爷爷捞起一具被鱼啃得破烂不堪的尸体来。
可当时爷爷并没有这样吃惊,而这不过是一颗人头。
我蹲在那个东西跟前。
小船随着水流缓缓的打着转,我的胆子也很大,用手指轻轻的捅了一下那个东西。
它的表皮软软的,虽然看着很像人头,可是却没有五官。
更像是一个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的皮球。
我看了好一会,也没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来。
爷爷却在一边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他的脸绷得很紧,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我问他,爷爷,这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爷爷才叹了一口气说,洋儿,我们闯大祸了!
我问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爷爷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们捞上来的是一个太岁,捞到这个东西,会有血光之灾的。
听到他的话,我也是一愣。
我早就听说过太岁头上不可以动土之类的传说。
可是我也听说过,太岁是一种真菌,并没有那么神奇,它不仅能生活在陆地上,也能生活在水里。
我跟爷爷说,没那么严重吧,不如我们把它扔进河里算了!
爷爷拦住了我说,既然捞上来了,就不能再送回去了,否则会更麻烦的。我们把它带回去吧,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记住了吗?
爷爷的目光跟刀子似的看着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也觉得事情非常严重,我默默的点点头。
爷爷说,把那些鱼都扔进河里!
望着上百斤白鱼,我真的有些不舍得,这是我的学费。
可爷爷的话我又不能不听。
我们两个把白鱼都扔进河里。
爷爷用衣服把太岁包住,并用渔网缠在外面,然后装进背包里。
之后亲自摇着船往岸边而去。
到了岸上,爷爷径直往河神庙那里走去。
对爷爷和村民来说,河神是令他们敬畏的神祇。
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会到神像面前去祷告。
对爷爷来说,太岁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又扔不得,留着又让人胆战心惊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河神保佑了。
村里的房舍都很破旧,可河神庙却被修缮得整整齐齐的。
虽然我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却从来没进过河神庙。
小时候总觉得河神庙里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总是绕着走。
随着大水退去,河神庙里也变得冷清很多,很少有人再到这里来。
我站在围墙外面,打算等着爷爷。
爷爷却朝着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他进去。
我们从庙门走进去,看到一个塑像很端正的坐在庙里。
它的面目很威严,一双眼睛不怒自威的盯着我们。
一进门,爷爷就把装着太岁的背包放在地上。
然后跪了下来,我也跪在他的身边。
给我的感觉,似乎我们要大难临头了。
我自小就跟爷爷生活在一起,从来没见他这样惊慌过。
爷爷低着头,嘴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爷爷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庙里非常的寂静。
我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滴答声响起来,像是有水滴正从屋顶滴落下来。
我很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
庙宇不可能漏雨的,而且外面是晴天,并没有下雨。
我看到在神像脚下有一滩红色的液体,并且不断有液滴滴落在那滩液体里。
我听到的滴答声就是那些液滴发出来的声音。
我仰头望去,惊异的发现,两行红色的液滴正顺着神像面颊流下来,就像是两行血泪似的。
这下我真的有些震惊了。
神像是用泥土塑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流眼泪的。
红色液滴不停的从神像眼角滑落下来,并且越聚越多。
神像下面的液体已经有很大一滩了。
我轻轻的拉了爷爷的衣角一下。
爷爷正在专心致志的祈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当他看到神像脸上滑落下来的血泪的时候,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的。
他惊异的站起身来,往神像跟前走过去。
可是在距离神像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随着“嚓”的一声轻响,我看到神像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裂纹跟蚯蚓似的蜿蜒着,一直延伸到神像的下颌处,神像的脸都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