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笄礼和甄选贵女这两道口谕是一块儿到的承欢小筑,李南进来时姚今正在埋头苦读,书案上堆着高高一摞书,还有一卷卷散乱的竹简。他满脸堆笑道:“李南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千岁。”
“噢,南公公你来了。是父皇又赏赐什么东西吗?”姚今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刚入三月,天气渐渐和暖,此时外头日头正好,刺眼的阳光蓦然照进姚今的眼里,她不禁晃了一晃,旁边的几个宫女赶紧上来,她却摆摆手:“没事,看书久了眼酸。”
李南也跟着上前,伸手扶住了姚今的手臂,笑道:“殿下这般用心读书,莫不是要当个女状元?仔细伤着眼睛,陛下可得心疼了。”
“不过是些闲书。”姚今目光朝旁边宫女身上一扫,那小宫女顿时电击一般浑身一震,赶忙到书案旁忙不迭地整理了起来。
姚今见李南的跟班太监手上并未拿什么东西,便问:“父皇是有什么口谕吗?”
“回禀殿下,陛下有两件事情交代于您,一是殿下您的笄礼就定在五日之后,已经让礼部和殿中省六局准备下了,明日管教姑姑便会来教习笄礼的步骤和要行的礼节——”
“这宫里还有管教姑姑敢来承欢小筑?”姚今笑眯眯地打断了李南,“我看还是让礼部把章程送来,我自己看一看就可以了。”
“殿下您若是不喜欢那些管教姑姑,明日她们来了,只管让她们在下头讲,您看看就行,”李南扶着姚今到了殿门外,看园子里樱花正是盛开,便道:“不如奴才陪您到那边转转,您也歇歇眼神儿?”
“好啊。”姚今轻轻推开了李南扶着他的手,信步朝樱花树下而去。
虽然才是三月头上,天气却是格外的暖和,承欢小筑里的樱花树本就是整座皇宫里最多最好的,今年许是因为有了主人,更是提早绽放,团团簇簇的樱花,颜色粉白娇嫩,偶有微风拂过,细碎的花瓣纷纷落下,宛如一场温柔芬芳的雨。姚今一身灰蓝的素色宫装立在树下,满头青丝未绾只用一段灰色的锦缎系在身后,除了一对普通的白玉钗,浑身上下再无半点饰物。她仍旧是扬着头,仿佛在赏樱,侧脸的样子虽然清秀动人,只是那一身的孤傲之气怎么看都有些萧索。
“我不喜欢樱花。”姚今拂去自己肩头的几片樱花花瓣,“花期又短,花瓣又成日掉个不停,园子里乱糟糟的。”
“殿下若不喜欢,一会奴才便让六大局派人来挪了这几棵树,再移些殿下喜欢的品种过来,如今正是花草繁盛的好季节,殿下闲时便可赏赏花,消遣消遣时光。”
“不用,我虽不喜欢,或许旁的人喜欢得很,挪来挪去别把树挪死了。”姚今想起大学时陪月白坐了一夜火车到武大看樱花,结果硬卧坐得她浑身难受,好不容易折腾到了武大却开始上吐下泻,吓得月白着急忙慌出去买药又不认识路,两人折腾了小半天才消停。待到她们去看樱花时,赏樱的人早都散了,姚今就着已有些昏黄的日光,为月白拍了许多照片,每一张月白和她都很满意,然而看到照片的印津却说,花和人都被拍残了。
姚今想着想着,自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发觉李南仍在旁候着,想起他还有一道口谕没有宣,于是道:“公公说有两件事情,还有一件是什么?”
“回禀殿下,陛下还有一道口谕,便是此次与闽国三皇子联姻的贵女,由您从王公大臣和宗室中进行甄选、择定。”
“父皇重托于我,此事我一定会竭力办好。只是,”姚今嘴角微扬,一面朝回走一面道:“只是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不下一道明旨,我也好和相关的人去讲。”
李南压低声音,靠近姚今身边道:“此事过往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的,所以定下联姻之事后,咏阳殿那儿早已经选过一遍了。虽当时未曾说是给闽国三皇子选妃,可大家都晓得是这么回事,如今陛下要将此事转到殿下这里,却还得劳烦您到皇后娘娘那里打个招呼为好,毕竟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也是您的嫡母,您选出来的贵女,也还是应让皇后娘娘满意才是。”
姚今心中一直对皇后含着恨意,觉得这个老女人心肠歹毒又总是惺惺作态,无奈她的同胞弟弟便是赫赫有名镇守西境的西关军大将军,她自己又是太子生母,皇帝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公主,又如何能匹敌得上。但听得李南这么一说,姚今还是冷下了脸:“南公公这个话,是南公公自己的意思呀,还是父皇的意思?”
李南自然是晓得姚今和皇后的过节,见姚今的脸色不好,慌忙跪下道:“殿下恕罪,奴才怎么敢自个儿说这些话,这都是陛下让奴才关照殿下的。说到底,陛下还是关心殿下,希望殿下的事情办的顺顺当当呀。”
姚今在心里“哼”了一声,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去找皇帝发作一下,可她一来不知皇后属意的贵女是谁,如果皇后并不属意月白,那也不妨顺了她的意思,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不让联姻之事落到月白头上;二来她也拿不准皇帝是否会为她去明令阻止皇后参与此事,毕竟皇后的份量摆在哪里,当时陷害她差点枉死的时皇帝都没有追究,现在这档子事,似乎更没有上纲上线的资格。
想来想去,姚今心里拿不准,脸上也就阴晴不定,旁边李南瞄了又瞄,小心翼翼道:“奴才还有一事,却是奴才自个儿的意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说了,那就没有不当讲的,讲!”
“奴才上午遇到禁军大统领应大人,他正在发愁没有合适的人安排到承欢小筑来卫护殿下的安全……”
“所以?”姚今似乎听出了点门道,不禁斜了一眼李南。
李南被姚今这无意又高傲的眼神一掠,不自觉地感觉自己原本微微弯着的腰又弯下了两分,自己整个人又矮了两分。他从前就与姚今相熟,如今也是时常出入承欢小筑传旨聊天的,可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位殿下真正是天生的皇家血脉,举手投足甚至眼神之间,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旁人不敢侵犯的傲气。他恭恭敬敬道:“奴才便向应大人推荐了两人,都是从前在紫宸殿与您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