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天气有些阴沉,天气预报上说的局部有时有大到暴雨,也不知会在哪个局部什么时间下下来。姚今今天的时间很赶,上午的夏季生产动员会浪费了她整整两个小时,午饭后一看,邮箱里几个前缀着红彤彤感叹号的邮件又来催她交新项目的计划表。她暗骂一声,也只得赶紧开工,差不多两个钟头没敢挪下屁股,终于做完了那份长长的计划表。一瞥到电脑右下角已经是14:49,姚今不禁惊呼一声,赶紧拿起车钥匙朝楼下奔,恰好在楼梯口撞见陈城。
“干嘛去?”
“去订蛋糕!今天再不订,明天来不及拿了!”姚今蹬蹬蹬刚下了一层,却被陈城叫住:“你别开车去,楼下大平板正在卸货,路都堵着。去借个电动车,反正蛋糕店不远。”
“靠!不早说!”姚今翻翻眼,只好又蹬蹬蹬爬回去借电动车。
第二天是林月白女儿印乐的5岁生日。自从三年前林月白黯然离婚,姚今唯恐因此乐乐有什么缺失,每个生日她都要设法热闹一番,后来有了陈城,自然更是圆满。而今年的生日尤为不一样,因为印乐的爸爸,大律师印津,将会带着他的新婚妻子一同前来。姚今一想到印津此人,心中不禁咬牙切齿,手上也跟着用力,把个电动车开得风驰电掣一般,拐弯时差点撞到个大妈,惹得人家在她后面一阵叫骂。
被骂的姚今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刚放慢车速就听到几声闷哼的雷响,她抬起头傻愣了几秒,几颗带着灰尘味道的雨滴就打在她的脸上,预报的局部大到暴雨,终于噼里啪啦下了下来。悲催的姚今还没来得及找到避雨的地方,就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个透心凉,一片雨意中她眯着眼看到路边有个带屋檐的站台,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了过去。
此刻已经浑身淋透的她只能拎着自己湿答答的小羊皮凉拖,孤零零坐在借来的小电动车后座上,看着没了平日的嚣张,显得甚是可怜。她瞅着漫天的黑云,这雨实在不像是马上会停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发了个定位给陈城,然后擦擦额边湿漉漉的刘海,发起了呆。
这阵暴雨下得颇有力道,整个道路被雨水冲刷得起了水雾,天色也越发显得暗淡。姚今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天的傍晚,也是这样的暴雨,她也没有来得及找雨衣,却毫不犹豫地骑了半个小时,差点连人带车一起冲进月白和印津当时住的联排别墅,犹记得那小区保安气喘吁吁追过来的时候,正赶上姚今响亮地甩了前来开门的印津一巴掌。
“印大律师,婚内出轨不犯法,不代表你就可以干这种道德沦丧的事!”
印津面无表情地看着姚今,在他决定向林月白坦诚自己的感情状态并做好一切离婚准备时,姚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做什么样的举动,他都已经考虑在内。所以当他听到月白一边哭一边打电话要姚今快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份资产清单。
“道德和感情上我都对月白和孩子很抱歉,但事已至此,我也无可辩解。如果月白同意离婚——你替她看下这份清单。”
姚今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却是气势不减,她一脸煞气地接过那张纸,草草过了一遍,怒道,“你觉得你把这些房子、物业、车子都给我们月白,你就可以轻轻松松拍拍屁股走人了?”
印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指关节,冷静地说,“物质的东西虽然不能弥补精神的缺失,但至少可以让月白少奋斗十年,这十年,够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的了。至于这份清单——我无须骗你,你也可以去查,这几乎是我的全部身家,除了一套靠近我父母家的三居室,那是方便我和乐乐以后生活的。是我犯错在先,我完全同意净身出户。”
“你要把乐乐要过去?”姚今迅速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月白和自己都是法律专业毕业,但都没有考到律师证,作为毕业不久又没有专业优势的女生,自己尚且在一家私营企业的办公室里苦苦挣扎,也不过一个月赚个五千块,而一毕业就结婚的月白根本都没有工作过,她再带着个孩子的话,以后生活确实很成问题。
印津看姚今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接受自己的决定的,于是又道,“月白和你最要好,而且她向来什么事情都最肯听你的,你进去和她聊聊。如果想好了,联系我。”说罢,他就撑开一把黑色自动伞,很快消失在暴雨之中。
这件事发展到这里,本来不可能再有什么转圜和转折的情节,然而月白在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之后,却在短短一个礼拜之内开车吃了人家三次车屁股,有四回她横穿马路差点被撞飞,就更不要说穿错鞋子出门,忘关煤气忘带钥匙了。姚今几次被交警的电话吓得魂飞魄散,而当她看着林月白抱着乐乐照片躲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时,姚今决定,她要帮月白把乐乐要回来。
26岁的姚今干了一件至今令印津都无法释怀的糟心事。
她跟踪了印津,乔装打扮偷偷混进了他常去的一家娱乐会所,趁印津和客户喝的七荤八素有点不省人事的时候,拖着印津到一家小宾馆开了房,披散头发宽衣解带拍了一大堆看似香艳的照片。当然,每一张上的都能看出是印津,也当然,每一张上的姚今都是不露脸,长发遮脸,或者拍糊的。
当姚今得意洋洋把一打照片放在印津面前时,她已经剪了个清爽利落的短发,“印大律师,你看我是不是应该先发几张照片给你那位新女友,正好也帮你看看她的反应,帮你,考量一下嘛。”
“姚今,你这么干,是不是太幼稚了?”印津很沉稳的一个人,这会儿已经气得要崩溃了,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还算年轻漂亮却张牙舞爪让他十分讨厌的年轻女人,森森道,“我是个律师,但我不是个善人。”
“你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姚今凑近他的脸,也阴森森地说:“谁叫你那些客户都把我当成了会所里的姑娘,那么浓的妆,我头发也剪了,他们不可能认得出我。再说,我可是拿你的身份证开的房,就连房间里的计生用品也被我拆了一个——有谁会相信,我拿我的清白去诬陷你?有谁来证明,那就是我?”
印津慢慢靠在椅背上,他想离这个女人的脸远一点,不然他可能真的会一拳打上去。“姚今,你想要什么?”
“简单。”姚今也坐直身子,“我要替月白拿回乐乐的抚养权。孩子可以跟你姓,但成年以前必须由月白抚养,你照样付你的抚养费。当然,要是哪天月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那么,就再议咯。”
印津没有说话,他的指节轻轻击打着玻璃的桌面,这时服务生送来一杯焦糖玛奇朵,姚今叮叮咚咚用汤匙搅动着,那浓郁的香味慢慢散了开来,她的眼睛含着笑意,又有几分笃定,几分试探。
“其实,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在考虑让孩子跟着月白。”印津说的倒是实话,因为无论是印津、他的父母、保姆或是其他什么相熟的姨娘姑妈,全都搞不定印乐,这小娃娃一哭起来就是天崩地裂,根本不分白天黑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哭得印津的母亲在家怒骂他的新女友,骂她破坏别人家庭,害得她的小孙女没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