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盼兮初入宫围被册封三品昭仪的消息已然传遍深宫,众人议论纷纷,但终归只是议论盼兮,对于那位望而生畏的摄政王,她们大多避着。
听闻郑皇后在长乐宫中听此消息,气极将那把上好的玉骨琴弦摔砸在地。
浅蓝色的宫装将盼兮牢牢包裹住,裙䙠处绣着的梅花很是精致华美,外披一层洁白玉纱,三千青丝不再随意垂下,而是鲜见的绾作坠马髻,颇有几分妩媚。
车轿在卧龙台前停下。
一名只着白色薄裙,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女子从内室被拖出,奄奄一息,几乎不能言语,只是呻吟着什么。
夏夏惊呼了一声,盼兮择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摇了摇头。
邓穆迎了出来,行了礼,瞥过一旁被拖出的宫女,浅浅一笑。
“璟昭仪不必惊慌,那个贱婢意图谋害陛下,下场才如此。”邓穆仔细打量了这位新封的昭仪娘娘一行人,并无不妥。
盼兮抿了抿下唇,向卧龙台内行去。
“你还敢进来啊。”
盼兮一个哆嗦,转身看见宋翮倚着榻,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微眯着看向自己。
“参见陛下。”
“朕在问你话。”宋翮仰头饮下半壶清酒。
“臣妾未曾有过异心,又何谈敢与不敢。”盼兮大胆与宋翮对视。
“你,是摄政王送来的,我说过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宋翮苦笑着,一步步逼近盼兮。
八年前,裴昭珩就是在这座大殿上,亲手持着利剑,刺死废帝宋齐,系宋翮异母之兄,宋翮被强迫抓到这殿上,亲眼目睹宋齐惨烈的死相。
那个令宋翮唤一声舅舅的阴谋家,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宋翮胆敢不听他的?一国*政,尽在裴昭珩手中,仿佛他只需动一动手指,他这个虚无的帝位,就烟消云散了。
“陛下,我们都无法掌握命运。”
“什么?”
“我不想,我只是一个孤女,不想做棋子,也不想入这深宫,更无颜承蒙陛下偌大的圣恩。”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想不想要朕的命。”
宋翮玩味的一步步将盼兮抵在墙壁上,仔细端倪盼兮这张叫人心生怜爱,双眸的秀气,从而无可察觉的严看盼兮垂下的衣袖,带着酒气的呼吸,令盼兮有几分无措。
盼兮分明从宋翮的双眸中看到了不甘与愤恨。
“我不知道。”
“不知道?”宋翮没有结束与盼兮的对视,双手一寸寸剥开盼兮的衣裳。
“摄政王殿下只吩咐我将陛下的起居杂事,一字不落的汇于他。盼兮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可弃下的棋子,又能知道多少!”盼兮的眼眶微红,面对宋翮的动作,呼吸局促。
“起居杂事?”
“是,譬如,陛下今日召见了什么人,召幸了哪位娘娘,心情如何......罢了。”
“好一个摄政王!如今,连朕在后宫肆意玩乐,他也要管吗!”
宋翮转身,将案桌掀翻,转而又紧紧盯住盼兮。
“你背叛了他,下场,可不比方才那贱婢好半分。”宋翮的声音忽的沉下。
“盼兮不后悔,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总有一日,是陛下自己的,摄政王殿下辅政数年,总有一日会退下,盼兮自以为,没有站错。”
宋翮的眼眸中少了几分戒备。
“怎么可能。”宋翮瘫坐在榻上。
“臣妾可以帮您。”盼兮强忍着恐惧,伏在宋翮身侧。
宋翮愣住片刻,将案桌上的衣袍取下,系在盼兮身上,轻扶起其下颚,低下头去。
盼兮竟也有那么片刻,沉沦于这位暴戾帝子的温柔中。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宋翮皱了皱眉,站起身。
“你先回去罢,走后殿。”
“是。”盼兮没有任何的哭闹,直接离开。
时下,她必须挣得皇上的信任。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您......”邓穆一路小跑着追赶。
“滚开!”郑云君甩开邓穆,冲撞在长廊上。
郑云君身着以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广袖裙,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华丽,发挽作朝天髻,配以金制的鸾凤步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故作老成,她的眉梢上写满了愤怒。
“皇上......”邓穆摊手,他哪能拦得住将门出身的皇后娘娘。
宋翮摆了摆手,吩咐邓穆下去。
“皇上怎能如此?”郑云君入内也不行礼,直接坐下身,侧过脸。
“云儿生气的时候难看了许多啊。”宋翮拿起酒盏,打趣道。
“皇上莫要取笑臣妾。”郑云君拍着案桌猛地站起身,“臣妾听闻,摄政王府送来了一个丫头,皇上不但不避开,还封了那丫头一个昭仪?”
“那又如何?”宋翮继续嬉笑着。
“裴昭珩之心,路人皆知。皇上是不是糊涂了?那女子若是他派来的刺客,若是......”郑云君神色紧张道。
“朕方才已然召幸过她了。”
“什么!皇上......”郑云君赶忙上前查看宋翮身上有无伤痕。
“朕没事,倒是那女子,自愿为我们所用。”宋翮爱怜的抚着郑云君的发。
“皇上,裴昭珩的人你怎么信的过!”郑云君气的使劲推了一把宋翮。
宋翮牵住郑云君的手,坐于床榻之上。
“云儿,他裴昭珩塞一个丫头到皇宫轻而易举,反而,朕想送一个探子到摄政王府比登天还难,我们先试试这丫头,若她真能为我们所用......”宋翮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郑云君领会了,缓缓倚在宋翮的胸膛,裴昭珩总会倒戈,她与陛下这两年的筹谋绝不会落空。
郑云君嫁给宋翮,成为一国之后时,只有十五岁,她踏入宫门以前,以为她的夫君是一名盖世英勇无畏的皇上,却看见痛苦万分,蜷缩在地,彼时只有十三岁的宋翮。
她上前拥住宋翮,从那一刻起,她便发誓,要助她的丈夫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皇权与荣耀,哪怕是,倾遍国公府满门力气,哪怕是,要她的性命来做交换......
后殿中,盼兮没有离开,将帝后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