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凌天倒是被问到了，收回和段芳对视着的目光，略显尴尬得摇了摇头。

“猜测终归只是猜测不是吗？”

段芳咧嘴轻笑，缓缓站起身来，遥望着前方，双眼逐渐眯起，陷入了回忆。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午后，大家都像往常那样生活着，突然之间，晴朗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团黑雾包裹着一个人影从空中坠落下来，就落在了村子的中心，原本还祥和安宁的村庄瞬间被黑雾笼罩，凡是沾染了黑雾的生命都瞬间消亡，花草直接腐烂，树木瞬间枯死，就连人，都在痛苦中死去，天空也随因为黑雾而变成了没有生气的灰色，那些黑雾在剥夺别的颜色的同时，也剥夺了所有的生命。”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芳顿了一下，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坟地。

“这里所埋葬的就是在那场浩劫中死去的村民，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我的朋友。”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一般人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情绪应该会比较失落才对，但是凌天却没有在段芳的脸上看到任何失落的表情，此时的段芳显得非常平静，就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一样，这不禁让凌天疑惑起来。

“既然是她给你们带来了浩劫，那为什么你们还要称呼她为大人？难道你们不应该憎恨她吗？”

段芳收回目光，微笑着摇摇头，在凌天身旁缓缓坐下。

“我刚刚也说了，那些黑雾剥夺了所有的生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们的生命，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吗？那是因为大人复活了我们，在引发了灾难之后，大人用削减自身生命为代价重塑了我们的身躯，并且引到回了我们的灵魂，让我们得以重生，虽然这让我们变成了嗜血的怪物，让我们需要依靠吞食新鲜血肉来维持自己身体的生命力，但是，有什么是会比活着更重要的呢？”

一直以来，凌天都以为段芳口中的大人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着先天毒体的人，只是在经历了多次毒体暴走之后而黑化，可是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凌天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简单了。

段芳口中的那个大人所拥有的力量远比凌天想象中的强大，甚至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作为医师的凌天比大多数人更加了解生命的构造，也更加明白生死的含义。

人一旦死亡，无论医术达到了什么境界，哪怕是号称魂土追命的凌云志都回天乏术，可是那个被王国人叫做恶鬼的人却做到了让人起死回生，这简直就是颠覆了凌天长久以来的认知。

段芳没有理会凌天的惊讶，而是再次望着清水村继续开口。

“那些人只知道大人是一个引发灾难的恶鬼，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大人也是在引发了灾难之后，想要极力减少灾难的人，大人无法掌控自身所拥有的力量，所以那些力量便从大人体内扩散出来，被大人复活的人一共有二十一个，为了削弱瘟疫的强度，大人不断地将她的力量注入到我们的体内，这让本来就已经在流失力量的她变得更加虚弱，为了不让这份力量伤害到更多的人，大人一直将自己囚禁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那些从这里活着回去的王国人都说大人喜欢注视着没有生气的天空，呵呵！其实她不喜欢，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段芳显得有些激动，但是语气之中却尽显无奈之色，凌天愣愣地看着段芳，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十分复杂，尽管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作为同为异端的凌天，可以想象得到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尽管我们接触的时间还不久，但是从你的言行举止来看，你也不像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相反，我甚至觉得你很温柔，可是为什么你要去杀死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

段芳似乎早就知道了凌天会问这个，对于凌天的疑问毫不感到意外。

“呵呵~~温柔吗？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喜欢滥杀无辜的人，你应该也知道，虽然我们攻击了那个村子，但是从始至终也都只是杀死了感染了瘟疫的人，如果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是因为瘟疫而死，那这份罪孽便会落在大人身上，而如果是死因不是因为瘟疫，那他们的死自然就和大人没有太大关系了，不是吗？”

段芳面带微笑，略有深意地看向凌天，凌天微微一愣，这才终于知道了段芳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她感到内疚吗？可是她没有内疚了，你应该也会内疚的吧？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的内心能够保持平静吗？”

“呼~~”

段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内疚？当然内疚了，毕竟曾经的我也和他们一样，亲手杀死他们我怎么可能做到平静？但是这点痛苦和大人所经历的痛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少一份痛苦和多一份痛苦又有什么区别？”

凌天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将死之人？什么意思？你就要死了？为什么？”

段芳收回目光，看向凌天，脸上的苦笑微微有所收敛。

“尽管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努力不让瘟疫扩散，但是现在瘟疫还是威胁到了王国，这样一来，有人出面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没有算错的话，王国的人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会到达这里，到时候便是死战一场，二十一个人，对抗一个国家的精锐，你觉得我们会有胜算吗？”

“你们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为什么你们不跑？以你们的实力，想要逃走应该不难吧？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