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终于找打了自己舅舅家的大门,是一栋几近废弃的低矮民宅。四周灯光黯淡,人迹罕至,倒是虫鸣蛙叫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活宝舅舅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选择住在这种地方。赵新摇了摇头,重重拍了几下门,然后忍不住轻声哼唧了一声。就在拍门的时候,赵新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没由来的一痛。一团黑影从他衣间不经意的坠落,又快速隐没与黑暗之中......
而当赵新刚想揉揉肩膀时,只见一个满脸邋遢,衣衫褴褛的人将门打开。那人正是赵新的舅舅——葛炎。他在看见赵新后,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一下爆发出了光彩。在赵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赵新拉入门内,并快速的将门关上。低声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赵新不解的反问。
葛炎焦急的说道:“就是路上有没有人跟着你?”
赵新只能无奈的抱怨道:“没有,舅舅你是欠了人家多少钱?连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要疑神疑鬼的。”
“诶,没有就好!好外甥呀,你要记得,现在这世道,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呀!”听完赵新的话,葛炎将腰直了直,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吧,是什么样的大生意。酬金是多少?给少了不行,舅舅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赵新将姚天强给的银行卡拿出来,递给舅舅道:“你看这卡里有多少是多少,都是你的酬劳。”
葛炎舅舅接过卡,不解的问道:“不是吧?最多就几百块的事情,还要存卡里那么夸张嘛?”
“里面还有三万。”赵新淡淡的说道。
葛炎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原来有三万呀,那是要放卡里了,卡里安全......等等,三......三万?”
葛炎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赵新,喉头哽咽着说:“乖外甥,你可不能骗舅舅呀!舅舅平时最疼的可就是你呀!”
“放心吧,不会骗你的,不信你就还给我吧。”赵新作势要讨还银行卡。
葛炎立马将卡揣进兜里道:“好外甥,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说吧,给那么多钱想让我做什么。对了对了,瞧瞧我这记性,进去说,我们进去说。”
赵新一脸无奈的被‘热情的’舅舅拉入屋内,刚一进屋,赵新就闻到了一股似乎是夹杂了脚气、汗臭等味道的浓郁的臭味。
这酸爽,令你相信!
好在赵新的忍耐力异于常人,这才一直铁青着脸,强忍着没吐出来。葛炎看了眼自己外甥几近扭曲的表情,也是老脸一红。忙招呼赵新坐下,然后又是开窗通风,又是端茶倒水的,反倒弄得赵新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招呼舅舅坐下,谈正经事要紧。
于是葛炎坐下倒了杯茶给赵新,讪讪道:“实在不好意思呀,平时一个人住习惯了,这......也没想到你来得那么突然。”
“没事。”赵新摆了摆手,说道:“还是谈正紧事吧,舅舅你那公司还开着嘛?”
“开,开着呢!你进门时没看见大门上面还有个匾额吗?”
“什么匾额?”
“总理公司呀,就是总理基督降临安啦现世玉皇大帝如来佛等事物公司的缩写呀!”
“........”
赵新觉得自己问这些话真是多此一举,于是便咳嗽道:“舅舅,这次给你那么多酬金,是希望你能配合我演一出戏,然后要借你这儿的房子住几天,这房子可能还需要你捯饬捯饬,到时候可能会有好几个人住在这儿。”
葛炎拍了拍胸脯,道:“啊,租房子的事,没问题呀!这儿原本要拆迁的,结果上面换了个领导又不拆了,一来二去这边的民房也就荒废了,不就是住几个人嘛,到时候我多撬几把锁就是了。”
敢情连这房子都不是你租的呀!赵新竟感觉自己有些无言以对,心想不是租来的更好,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舅舅也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一旁的葛炎继续说道:“对了,你说的那个啥表演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星探看上这儿了,还观察出我有做小鲜肉的潜质,准备拉我入娱乐圈?”
这儿小鲜肉没有,老腊肉倒有一块,赵新心中暗暗腹诽着,开口解释道:“就是希望舅舅能配合我演一出捉鬼的戏。”
葛炎一听这话,瞬时将脸一拉,不满的说道:“什么叫演捉鬼,捉鬼可是件很严肃的事情,那能演!”
“舅舅,这是为了我妈妈。”赵新将头一别,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妈妈?你妈妈怎么了,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她的。”葛炎一脸疑惑的表情,显然是还不知道赵新的妈妈出事了。
赵新认真地看着舅舅,心里犹豫着应不应该将事情和盘托出。赵新心里清楚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现在葛炎舅舅又是赵新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舅舅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会像自己一样痛不欲生的吧......
“好外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舅舅看,看得舅舅心里发毛。”葛炎将茶杯拿起,满腹不解的问道。
“我的母亲,她......她走了。明天要举办她的丧事。”赵新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只听见“啪”的一声,茶杯碎裂了。
“你......你说什么!我妹妹她?她走了是什么意思?赵新,我告诉你不准和舅舅开这样的玩笑!”葛炎先是表情呆滞而后又猛的立起一脸愤恨的对着赵新吼道。
赵新死命咬住嘴唇,生怕眼泪流出。他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和想要实施的计划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当然也隐瞒了去胧的事和要找姚天强他们赌命的事。
葛炎听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跌坐在了椅子上,嘴唇嚅嗫着:“不,不可能的,这事情怎么会这样......”
“舅舅,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没办法改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复仇,只要你帮助我将戏演完......”
赵新在一正旁劝说着自己的舅舅,却听见“啪”的一声,赵新感觉到自己脸上那股火辣辣的痛,刚刚那是......自己的舅舅打了自己嘛?
“赵新,你给我听好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葛炎右手微颤道。
“舅舅!”赵新红着眼眶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不肯帮我!?”
“正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我才不想看着你犯傻!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你竟然想利用你母亲的丧事去作弄姚天强。你......你简直太离谱了!”葛炎一脸悲愤的摇头道。
对此,赵新则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说:“离谱?要论离谱,谁有你离谱?如果不是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遇到你这种离谱的舅舅,我赵新至于从小到大都那么唯唯诺诺嘛?如果......如果不是我不是那么唯唯诺诺,又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般田地?”
赵新的嗓门随着他吐出的话语而变得越来越大,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他带着哭腔,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所有委屈都一泄而光,他指着舅舅继续说道:“我母亲从小把我带大,容易嘛?可是当我母亲在劳作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装神弄鬼,在混吃等死!自我有记忆以来,人家的舅舅都是送给外甥这个那个的,而你呢?却天天问他妹妹我母亲要钱。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和其他人说我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因为我自卑,看见别人的家庭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我嫉妒到心碎......除了我母亲外,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而你现在却只敢对自己的外甥发狠,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被自己的外甥指着鼻子骂,葛炎脸上先是一脸震惊,而后又是愤怒。再然后,他低垂着脑袋,眼神中则变幻着羞愧、悲哀、难受……,一言不发。
待赵新起伏的胸膛慢慢的平复后,葛炎才将头抬起,神情憔悴了许多。看了眼赵新,说道:“你将卡拿回去吧,我再想想。”
说完这句话后,葛炎便撑着桌角缓慢起身,背对着赵新蹒跚踱步到一个柜子前,翻弄着什么......
赵新杵在原地咬住嘴唇,攥紧拳头,但最终还是吁了口气。对着葛炎淡淡的说道:“卡你留着吧,帮不帮随你的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随着赵新的离开,葛炎终于翻出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一瓶二锅头!他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刚一入喉,就呛得葛炎咳嗽不已。但这犹如被火灼烧的感觉却又使得葛炎原本难受不已的心好受了许多......
又灌了几小口,葛炎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了。心想着真奇怪,这酒今天怎么变得那么烈了,果然二锅头才是男人该喝的酒。不过一个人总归不够尽兴,我得去找隔壁老李一起喝点。
说着便挣扎着起身,迈着虚浮的脚步朝着老李家走去......
说起来,老李可以算葛炎在这儿唯一能碰得到的人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平时靠捡垃圾为生,和他一样,也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久前,撬了把锁也摇身一变成了这儿的居民了,并和葛炎成了邻居。俩人没事会一起喝喝酒,下下棋,聊聊天什么的,倒也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
葛炎内心苦闷,想借着酒劲将心中不快倾诉给自己的好友老李。抱着这样的念头,葛炎加快了脚步,来到了离他家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用力的拍了几下门,喊道:“老李,快开门,我是葛炎。你葛大爷,来找你聊天了。”
过来许久,也没有任何反应......葛炎又用力的敲了几下门,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不应该呀!难道不在家?这老李晚上可从来不出门的呀?”葛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想了会,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老王家的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然后老李垂着手臂,探出了半个脑袋,张着老大的嘴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葛炎。
葛炎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说道:“我说,老王,眼睛小就别瞪了,瞧你这点出息,就一瓶酒至于让你瞪那么大眼嘛?放心,有你喝的!”
葛炎将话说完,却发现老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瞪着葛炎......
葛炎被瞪得心里发毛,心想着老李头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变傻了吧?
就在葛炎不知如何处置眼下状况的时候,老李的喉头却发出了几声咕噜的怪响。
“老李!你.......你怎么了!?”葛炎惊呼了一声,看见老王的眼珠忽地向上一翻,并有黑血从嘴角和眼角流出......
他的身体又向左踉跄了一下,终于露出了全部躯干。且仰着脑袋,极不协调的扭动着四肢朝着葛炎的方向挪动,像极了生化危机中的丧尸。
葛炎则呆若木鸡的看着老李朝他走来,怎么也想不通昨天还见过的人,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难道今天自己喝的是假酒?
“一步,两步.......”随着老李越发的靠近,葛炎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老王口中弥漫着的一股血腥味。
在这时,葛炎的酒清醒了,捎带着意识也反应了过来。对着离他不过五步远的老李,直接就是胸口一脚,将老李踹飞了出去。
毕竟身体是五十好几的老人,老李吐出了几口黑血,便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此刻葛炎的心中却反倒闪过一丝恐慌。心想着不会将人踹死了吧?
“喂喂!”葛炎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了戳老李试探着。
看着老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葛炎叹了口气,抓耳挠腮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真是撞了邪了!”万般无奈的葛炎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四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想要找出一根香烟缓解下自己紧张的神经。却没注意到一团黑影正从老王的口中挣扎而出,并缓缓的朝他那儿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