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气转凉,寒风日渐凛冽。夜里的风更是如此,常常让来不及换上新衣的军士们瑟瑟发抖。而较之这砭骨的寒风,在圣菲托斯帝国的西北边陲熊熊燃烧的战火则更让人战栗。
当今的皇帝陛下是一位狂热的征服者,在帝国铁骑征服了西部的草原部落之后,挥师北上的命令又即刻传来。与北蛮族之间的战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迄今为止,在这条战线上投入的兵力和财力已经达到了大陆有史以来所有战争都不曾有过的程度,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了。这场战斗的战线从比托城自西向东一直到菲斯卡城,一千八百多里的土地上都弥漫着悲凉的硝烟。
纵观在这条狭长的战线上,比蒙次河战役无疑是最残酷最血腥的。
河面因为落日余辉的消失而渐渐黑暗下来,比蒙次河仿佛是凝固的死血一般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一艘艘的战船无声无息地朝着对岸驶去。一阵风吹来,对岸的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肉味,还有北蛮族战士们粗狂的歌声,敌人在庆祝,由于过于松懈,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趁着这绝好的战机,超过三十位魔法师站在帝国打造的钢铁战船的船头,狂风骤起,吹动了他们的长袍,他们吟唱起咒语,陨石、雷云、疾风和烈火在空中聚集,发出耀眼的光芒。
魔法的波动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北蛮族军营中响起了预警声以及蛮族战士们愤怒的吼声,不过为时已晚,天雷地火以及无穷无尽的魔法朝着军营的防御工事砸了过来。坚实的城墙轰然倒塌,只留下断壁残垣,船头的魔晶炮咆哮着将炽烈的能量倾泻出去。战船的船头乘机撞进了倒塌的墙体之中。甲板上,帝国的战士们穿着镶刻了圣菲托斯国花圣罗兰花的神圣铠甲朝着敌人发起了进攻,战士们的勇气和血性完全爆发了出来。
战斗一开始,圣菲托斯帝国军团占尽了优势,直到北蛮族的大营中传来一声惊天怒吼,一股远古荒蛮的气息震碎了空气。一头几十米高的独角巨兽踩踏着人群,朝着帝国的战舰冲了过来。这是蛮族的战争巨兽,一种为了战争而生的强悍生物。
伴随着战争巨兽的参战,狂狮军团的伤亡迅速增加,一艘战舰也在战争巨兽的践踏之下沉入了比蒙次河之中,与它一同沉没的还有几十上百的战士。不过北蛮族的胜利只是暂时的,因为狂狮军团的军营之中响起了高亢的吼声,这是巨龙的声音!
天空中出现几十个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这些巨大生物的参战让许多的满足士兵心生绝望。
这是帝国的巨龙与龙骑士!
终于,北蛮族军团溃败了,他们放弃了这一座军营。
血液染红了河水。短肢,尸体,旗帜,战舰的碎片等数不清的东西几乎要将河水堵塞。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不过士兵们胜利的狂呼在军营中经久不息。但是在狂狮军团军营的一顶大帐中却十分安静,在一片欢声笑语的热闹之中显得很是违和。站在这帐篷之中的无一不是身穿高级金色铠甲的将军级别的人物。这十几人站在沙盘的前面,眉头紧锁,面色严峻地商议着什么。自从听到战争巨兽参战的消息之后他们便这样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战力’让他们十分焦虑不安。
忽然,帐篷外面传来冷漠的呵斥声和说话声,随后一个浑身染血士兵走进了帐篷之中。
“特雷呢?找到了吗?”男人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面前跪伏的士兵。他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铠甲,身材高大,神情傲慢,说话的声音像雄狮咆哮一样。他就是诺萨克·维耶,帝国十大将军之首,被圣菲托斯帝国百姓尊为‘护国狂狮’的男人。拥有无可匹敌的实力,以及仅次于皇帝陛下的权力,在军团之中他更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跪在地上的士兵瑟瑟发抖。
“特雷维尔将军的亲卫传信说发现了敌军斥候的踪迹正在全力追查!”士兵将他所知道的消息一口气说了出来。
“斥候?特雷维尔!”号称帝国最强武力的男人露出憎恶的神情,愤怒的声音更是让沙盘都震动了起来,“真是个废物!”
士兵不敢说话,因为他可不想被狂狮的怒火给波及。
“让他回来否则就革除军衔和爵位。”
将军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沙盘上,愤怒转眼间便消失了,他陷入了沉思。一位年轻的金铠骑士朝那惊魂未定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士兵如死里逃生一般仓皇离开了军帐。片刻之后,十几个士兵骑着马离开了军营,都是轻装简行,朝着南边去了。
此次的任务:寻找骑士特雷维尔。
从两军对垒的比蒙次河朝南前进五十公里,就到了圣菲托斯帝国的邬托郡。由于战争,特别是那些药剂师在战场上使用的致命药剂对于这些河流有着难以估量的破坏力。这里的河流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干涸以及被严重污染的不在少数。而这些河流的沿途城镇则深受其害,不少人都选择了离开,就连采矿者、拓荒者和冒险家们也纷纷望而却步,一时间邬托郡的人烟越发稀少。
不过邬托郡中一个名叫西瓦伦的小村子很幸运得没有受到战争的荼毒。相反,这个村子在近十年还吸引了不少异地的人在这里安家。一时间,西瓦伦从一个小村庄逐渐变成了一个不小的城镇。虽然不能和帝国中央的大城市相比,但是这个小镇该有的东西也算是应有尽有了。
譬如说酒馆。
小镇中有三座酒馆,而最古老同时名气也最大的火焰酒馆位于小镇的正中间。酒馆的主人是名叫哈斯,经营这家酒馆已经有三十年了。酒馆是从他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原本只能勉强度日,但是谁也没想到,成千上万人都在避难的时候,这小小的酒馆反而为他带来了不错的收入,生活日渐富足。
酒馆的规模是扩建过了的,最热闹的时候这里能坐下好几百人,可以让小半个镇子的男人都来这里狂欢饮酒。而在酒馆在忙碌的时候,有十五六个少年在这里当侍者,但是当下只有一个,是个名叫门卡尔少年,他瘦瘦高高的个儿,鼻子细长,前额狭小,头发硬而乱,嘴唇还微微有些宽阔,他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很澄澈,但是也十分茫然,大概是没有休息够吧。
酒馆中还有三位客人,其中一男一女正在靠窗的地方聊天,从他们亲昵的样子来看似乎是一对恋人。而另外一个男子则坐在角落里,最黑暗的地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桌上摆着的一杯黑啤酒已经喝完了,但是他却浑然不觉。
门卡尔忍不住多看了这个角落中的男人一眼。
酒馆中从来不乏稀奇古怪的客人。
在火焰酒馆当伙计的这几年,门卡尔给长相奇丑但是身份尊贵的官老爷端过茶水,也曾用发霉的黑面包打发穷酸的游吟诗人,甚至于还和乔装打扮来到这里的敌国探子聊过天。
不过门卡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皮肤白里透红,看起来很干净,气质如同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姥爷。但是他却偏偏又穿得很寒酸,好像流浪了很长时间,并且他的脸上也没有贵族那种高傲的神色。
这个男人既没有北蛮族那种孔武有力、体毛茂盛如杂草的身体;也绝非帝国中最常见的拉夫斯血统、欧丽血统以及高德伊斯血统。十之八九,他应该来自帝国的南方,那片还没有来得及征服的蛮荒之地吧?门卡尔心想。
由于上一次和敌国探子扯上关系之后惹来了不少的麻烦,还险些被关进军队的囚牢之中,门卡尔打心里不愿意和这种奇怪的家伙打交道。这种讨厌的家伙,真不该让他们进到酒馆里面来的。一边这样想着,门卡尔一边用手中的抹布擦拭着那些原木酒杯。
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不受待见,那位神秘的客人抬起头,目光扫过酒馆焦黑的地面和发亮的桌椅,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门卡尔的身上。这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两人目光只是短暂地对视,但是门卡尔却感觉自己大脑都仿佛一下子空白了。而在短暂失神之后,门卡尔回过神来,眼前依然是昏黄的烛台灯光和老旧的酒馆,一切都没有改变。而那个男人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让门卡尔顿时安心了不少。
再偷偷打量一番,门卡尔发现这个男人身边竟然还放了一个白布包裹,长长的,看样子里面包裹的应该是武器吧——应该是一柄剑,因为许多的传说中的剑豪都喜欢这样裹着剑,四处流浪。
或许,他更可能是个流浪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