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快!动作快点!”沈独被拖倒在地,旁边的人一笑出声,他就认出来了,不就是今早和王福一起堵他的那几个人。
在一瞬间,沈独想到这是宋瑜瑾设计好的,在他走后收买了王福几个人,故意来整他,毕竟她带了那么大一箱子钱进宫,什么牛鬼蛇神请不动。
眼看着沈独被抓住了,王福才志得意满地从角落里走出来,目光一瞥旁边的枯井,示意他们把人扔进去。
他知道沈独每天都会来冷宫送饭,所以带着两个小跟班早早就守在门外,就是等这一刻。
哼,早上沈独那个刚讨的媳妇给他们吃了一个闷亏,现在他就从沈独身上找回来,看看到底是谁更不好惹!
王福上前狠狠踢了两脚,听着沈独的痛哼,笑意更甚:“沈独啊沈独,我本来也不想对你太狠的,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两个小太监拖着麻袋往井边走。
沈独早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烂熟于心,顿时就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冷笑一声开始大力挣扎起来。
两个小太监没想到沈独看起来没有二两肉,挣扎起来力气还挺大,一不小心居然被他挣脱了一只手伸出来,那么巧就抓住了旁边站着的王福。
王福脸色一垮,就要抬脚甩开,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沈独抓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站立不住,哀嚎着跪倒在地。
“福公公,你没事吧!”
一个抓着麻袋的小太监眼看不对就要去扶王福,刚好给了沈独机会挣开麻袋,沈独刚爬起来,那小太监立马动作敏捷回身抱住沈独的腰,沈独用三指锁住他的手腕轻轻一转,就挣开了他的束缚。
那小太监哼了两声,被推的向后倒去,正巧王福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一屁股撞得掉进了井里,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我的娘唉!”即使井底落了没膝的枯枝腐叶,王福还是摔了个眼冒金星,捂着腰哀哀叫唤,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突然觉得手底下的触感有点不对。
有点细,捏起来还挺硬,什么东西?
王福扒开厚厚的枯叶,借着楼进来的光线,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突然顿住,豆大的汗珠接连从额角流下。
王福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去,对上一对黑洞洞的窟窿,下面两排森森的牙齿,仿佛在笑一样。
正对着他的是一架发黄的骨架,靠在井壁上,身上穿着的衣服污黑发臭,隐约能见浅浅的粉色。
王福掉下来的时候,脸贴着地,此刻就匍跪在骨架之上,这人也不知在井底待了多久,有半截身子都埋在腐土里,骨节间爬动的虫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一只多足的虫子,抬起了身子,朝着王福的方向动了动触角。
王福被这一幕吓得汗毛倒竖手脚发软,巨大的恐惧让他发不出声来,忙不迭往后退去,紧贴着另一边的井壁,好半天,嗓子眼里才发出一阵粗砺嘶哑的叫声,王福终于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声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井边和王福同来的两个小太监正手脚并用的按住试图逃脱的沈独,突然井里传来一道刺穿耳膜的叫声。
“救命——有死人啊!!!”
重锦宫里,玉贵妃站在汉白玉的石桥上喂鱼,一袭锦衣的妇人面若芙蓉,立在盈盈清波之上,看着一群群锦鲤蜂拥而至抢食的蠢样,笑得花枝乱颤,秀珠端着食盒站在一旁。
“娘娘!”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冷宫的枯井里,捞出了一具尸骨!”
秀珠皱眉:“这种事情怎可拿来扰了娘娘的清净,六宫事宜自有皇后娘娘处置,怎可越俎代庖!”
报信的太监不敢说话。
皇后早已形同虚设,这后宫里的大小事务不都是玉贵妃说了算,原本想着能在贵妃面前露个脸,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怏怏的就要退下。
“慢着。”玉贵妃突然喊住他,“是哪一座冷宫?”
宫里并无确切的冷宫,哪一位主子被摘了匾额,成了无名的宫室,也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
“是思泉宫。”小太监道。
玉贵妃面色一凛:“秀珠,你去看看。”
“是,娘娘。”秀珠恭敬地低下头。
秀珠带着人赶到思泉宫的时候,王福正被人捞上来,好不容易手脚并用爬出来了,倒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
“怎么回事?”秀珠上前环顾了一圈,看到被在王福之后被捞起来的那具尸骨,视线略微停顿,最后视线落在沈独身上,厉声问道:“你们没事跑到冷宫来做什么,还闹出这么一件事!贵妃娘娘的话你们都不放在心上吗!”
王福着实被吓得不轻,此刻面色如土,涕泪交横,软手软脚地趴在地上,什么话也接不上来,和他同来的几个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话来,沈独更是不会开口。
他们入宫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玉贵妃和这冷宫的主人不太对付,平日里大家都是避着这里走的,今天只不过是想趁着这里四下无人好好整治一下沈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个个噤若寒蝉。
秀珠可不在意这几个小喽啰,她一眼就认出了沈家的那个小子,瞬间就起了要把他在今日一并除去的念头,反正这几个人都是要死的,沈独混在里面也引不起什么注意,不过想起娘娘曾经的嘱咐,还是忍住了。
这个人,还有用处。
“拖出去,全部重大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秀珠没有再给他们多说一句话的机会,素手一扬,就让跟来的人动手。
被人按在地上,沈独眸色沉沉。
忽然,一直紧闭着的大门被拉开了缝,被响动引来的惜云探出脑袋瞧了瞧,嘻嘻哈哈地就朝着井边的尸骨跑去:“华音,华音,你怎么躲在这啊!”
毫不避讳的牵起那只无皮无肉只余森森白骨手掌,惜云笑的开心:“我都好几天没有见过你了,还以为你回家去了!”
华音!沈萱的贴身侍女!
心神震荡之下,沈独忘了收力,五指紧扣进泥土里,几个要将他拖走的宫人撕扯了几下都没把他撕下来,正觉得奇怪,沈独忽然收了力气,软绵绵地缩成一团。
没想到冷宫里居然会有人跑出来,秀珠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漏了一丝惊慌,又很快散去:“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她给我拖开!尸体拿去烧了,免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染了各宫的贵人!”
原本拖住沈独几人的宫人上前要拉开惜云,惜云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抱着那具白骨又叫又笑,早就没有皮肉的白骨在拉扯间咔啦咔啦往下掉,听的人头皮发麻,更别说惜云还一副分外高兴的样子,仿佛就在和一个普通人说话。
那诡异的模样直叫人心里发寒,动作也就生了犹豫,惜云趁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抱起包在衣服里的骨架子,蹬蹬蹬跑进了冷宫,拴上了门栓。
“嘻嘻嘻,华音,这下子他们都捉不到你啦!”惜云站在门后,对着一具白骨笑的开心,声调尖利的笑声隔着门板传出去,不知怎么竟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宫人不敢上前,犹豫地看向秀珠。
“就让她们做个伴吧。”秀珠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施施然转身,“把这里收拾干净。”不再多看一眼。
宫人沉默着上前整理满地的狼藉,反正也没人在意,零零散散的骨头被扔进井里又被倒了一层厚厚的土。王福和沈独几人也被按在地上施刑,起起落落的惨叫声混着一声声板子落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冷宫里分外清晰。
其中,那位面白唇粉的沈家小公子更是求饶不止,毫无骨气可言,边哭边直勾勾盯着那扇陈旧的宫门,叫人耻笑。
重锦宫内,玉贵妃坐在桌边听着秀珠的回禀。
“你是说,那架白骨,是华音的?”玉贵妃眉头微蹙。
不过是三年的时间,玉贵妃已经有些想不起沈萱的模样了。
倒是沈萱身边那个为人冷淡又生的十分艳丽的丫鬟,她还有些印象,当年沈萱暴毙之后就下落不明一直找不到人,她一度以为是一并死在了沈家那场动乱里,没想到就在沈萱宫殿门口的枯井里,隔着那么几丈的距离。
“奴婢猜想,恐怕八九不离十就是华音。”秀珠道,那华音不爱理人,但爱穿粉色的衣裳,总爱穿一件凤蝶穿花的粉裙,和那架尸骨身上的一模一样。
玉贵妃笑笑:“那不是挺好的吗,沈萱就死在那座冷宫里,现在她最贴心的婢女也回到了她的跟前,她该好好谢谢本宫才是。”
秀珠不敢说话,当年沈萱之死太过突然,却又死的悄无声息,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又不敢肯定,但看娘娘如今态度,只是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玉贵妃倒了一杯茶举至眼前,眼睛弯出动人的弧度,不知道是嘲讽抑或叹息:“沈萱啊沈萱,你和我斗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
茶水浇在地毯之上,飘起一阵袅白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