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所有吊唁的宾客都已经离开,除了那一位。
太子殿下竟然和父亲在家中设宴,席面上摆着鸡鸭鱼肉,看着让人恶心。
楚灵儿,远远地便闻到了油腻的味道,原本想为母亲的离开吃素一年的她心情算是掉落到了极点。想要避开,却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灵儿,快过来用晚膳!"
听到父亲叫喊,楚灵儿本想装作听不见。然而,楚染薇那个丫头却不知道哪儿来的热情,冲了过来,死死拽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拉到了桌前,按在了父亲身边的位子上。
楚灵儿不情不愿的坐在了父亲身边,而楚染薇居然坐在了太子左侧。
柳月见小姐的脸色不好,递过来一块热毛巾,太子便急急说道,"快好生擦擦脸,喝些热汤。"
手上却不动作,毛巾是下人递过来的,热汤也是下人舀给她喝的。如此这般虚情假意的只说不做,自己前半生为何就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呢?
第一次爱人,难免会爱错吧。
楚灵儿一言不发,汤喝了一口便吐了,朝着桌子底下好一顿干呕。而后擦了擦唇角,"太子殿下恕罪,灵儿,实在是咽不下,便不陪您用膳了,先行告退,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说罢便站起身子,行了礼,脚底抹油,打算离开。
没成想却被父亲叫住,"你且先坐下等我与太子把话说完。"
楚灵儿不得已又坐回了原位,低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听着。
"你母亲走的匆忙,按常理,你应当守孝三年。但是三年太久了,我与太子,都觉不妥,便由你妹妹替你守孝,你三个月后便嫁进太子府吧。这事情不是同你商量的,你也不必装出这份伤心难过的样子。"
装装样子?灵儿听着这话,真是心寒,自己生母过世,为何就不能撕心裂肺的伤心一场,而是装装样子呢。
反观坐在她对面的楚染薇,脸色竟然比自己还要难看。
"父亲,怎可以让我替姐姐守孝呢?"其实她想说的是,为什么不让她替姐姐嫁给太子呢?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下的毒手,竟然把自己给坑了。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楚天遥低声呵斥了一句。
灵儿抬头去看太子的脸色,他正两眼痴痴地望着自己,瞳孔里带着桃花,却不见深情。
楚灵儿果断拒绝,猛地站起身来,将身上披着的白色麻布一把脱掉扔在了桌子上,"父亲可以冷血,女儿做不到不孝,与太子的亲事,能不能结,我都不在乎。但是为母亲守孝三年,我是一定要做的。就算是陛下降旨逼婚,我也不会改变!"
说罢,便一甩袖子离开,头也不回。那一份不怕死的样子,楚灵儿事后想起来都后悔极了。
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念及她孝心有加,孝感天地,竟然加封为郡主,赐千金珠宝无数,并准许她,三年守孝,不得任何人打扰。另赐婚于太子,守孝期一过便完成婚礼。
这样一来,让楚天遥哭笑不得,原本二人的婚事还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现在反而称了他的心意,那便等上三年吧。又或许过了一年半载,提前举办婚礼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灵儿欲哭无泪,整日躲在母亲的灵堂里,吃在里面睡也在里面,谁也不见。
一日夜里,柳月困的不行,楚灵儿便让她先去睡了,自己一人守在灵堂之中。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复仇计划。
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两个贱人。但是如何实施呢?想要杀掉楚染薇再简单不过了,她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庶女。但是,想要杀掉霍孟津就太难了。当朝太子,身边守卫严谨,圣上隆宠,如果她不嫁入府中,怕是一辈子都很难近身。
即便近身成功杀死了霍孟津,也全无脱身的可能。
如此一来,便不能自己下手。龙子夺嫡,找人联手,借刀杀人,才是可行之计。
楚灵儿正自己这样想着,殊不知,某人也和她萌生了同样的想法。
一个人影从窗边掠过,引起风动,灵堂之内的烛火都飘忽了一下。
楚灵儿一时间还没有察觉,过了片刻,门忽然被风吹开,风声强烈,一瞬间便吹灭了灵堂里所有的烛光。
霍修宸这次来是要杀她的。倘若有一天丞相真的和太子达成盟约,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与太子抗衡了。
手中长剑已经刺到楚灵儿后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分毫。
霍修宸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对这女人居然生了怜悯之心。
楚灵儿猛地回头,正对上他剑尖的锋芒,"是你!"
虽然霍修宸脸上戴着面纱,但楚灵儿还是一眼就从他的那双眼睛里认出来了。
霍修宸收起了剑,转身将房门关上,拉下面纱,开玩笑地说道,"可不就是我嘛,吓到你了?"
楚灵儿摇摇头,掏出火折子,重新将灵堂里的三百根火烛一一点上,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
霍修宸席地而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站起身来,拿起排位前的三炷香,点燃了给逝者敬上,方才坐回了位置。
一举一动楚灵儿都看在眼里,她拉了一个垫子,跪坐在牌位前,双手合十,"你是来杀我的?"
"居然又被你看出来了?"霍修宸一脸笑意,把手中长剑架在了灵儿脖子上,"那我是不是不能放过你了?"
剑锋切进了灵儿的脖子,一丝疼痛慢慢顺着神经爬上大脑,但是她却没有躲闪一下,淡淡说道,"恰恰相反,你下不了手,你跟太子不一样。"
"都是男人,也都是皇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凭什么他一出生就是储君,受万人追捧。而自己,每一天都活的小心翼翼杀机四伏,究竟差在哪里?就因为投胎的时候,选错了肚子吗?
霍修宸生平最恨的,就是说他和太子不一样。
"他眼中心中只有自己,我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体面又有些作用的玩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