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乔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在晨曦耳边一字一句的说着，晨曦一动不动，神色平静，听见“女孩子”三个字时依旧无动于衷，直到慕乔说完，她偏过头瞧见慕乔脸上阴郁扭曲的笑容时，忽然背脊一凉，心头浮上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也许慕乔身体上的病被段景川和慕时琛费尽心思治好了，她的心里却不知何时又生了病。

慕乔吃吃的笑，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嫂子”看，想要从她的脸上看见震惊、嫉妒、生气、伤心的情绪来，可是她却始终很平静。

晨曦的平静让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很可笑很荒唐——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自家嫂子面前说那样暧昧的话，仿佛是在蓄意离间哥哥和嫂子的感情……

难道是因为她在段景川那里受了太多的伤，所以见不得别人幸福？她是何时变得如此阴暗刻薄了……

不！不是的！

慕乔一瞬间攥紧了双手，笃定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路晨曦的错——她让经纪人徐萱去查过路晨曦，并没有查到什么，唯一确定的是，路晨曦和哥哥的第一次碰面是在ck会所。

哥哥当时被人下了药，而路晨曦刚好出现在哥哥身边，尽管没有人亲眼瞧见他们两人做了什么，可是有人看见路晨曦离开ck会所时，脸色绯红衣衫凌乱……哥哥向来自律冷静，从不胡来，而ck会所又不是一般人可以出入的地方，所以如果不是路晨曦有所预谋，她怎么会刚好在哥哥被下药时出现在他身边。

慕乔不相信有那么巧合的事，更不相信从来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哥哥会对凭空出现的路晨曦一见钟情，更不允许一个动机不明、半路杀出的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抢走哥哥的关心和宠爱。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慕乔却不觉得疼，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先前阴暗晦涩的神情通通已经散去，似乎又成了荧幕前那个容貌娇艳灿烂的女神。

她掩住嘴，水灵灵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安，透着一不小心说错话的无措：“啊，晨曦，刚刚其实是我故意逗你呢，和你开玩笑呢，才没有什么女孩子，我哥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就只有你一个，你别把我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啊！”

有一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如果晨曦心思再浅薄点，也或者她真的爱上了慕时琛，那么大约此刻就会觉得慕乔是在欲盖弥彰，会认为慕时琛曾经就是爱过一个女孩子却遗憾的错失，继而吃醋与慕时琛闹别扭。

可惜她既不愚蠢，对慕时琛也没有足够深刻的感情，所以那个所谓的女孩子是否存在，晨曦根本就不在意。

她点点头，很是温婉柔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明白的。何况每个人都有过去，不是么？就算你哥哥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子，也没关系啊。”

慕乔五官微微一僵，眼角眉梢不知不觉的冷淡了两分，她极低的嗯了一声，忽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扬唇笑道：“你这么大方想得开，是不是因为你也有个过去啊……”她拉长了声调，慢悠悠的补充，“比如沈家大公子沈霆……”

晨曦垂了垂眸，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办公室的门忽地开了，晨曦微愣，等她转过身，慕乔已然从沙发上跳下来，直接扑进了慕时琛怀里。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晨曦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一个小女孩委屈的对自家哥哥埋怨撒娇顺便求安慰求抱抱，而慕时琛对慕乔的宠爱，她在各种报道里听说过，也曾亲眼见过，所以当慕时琛只给了她一个示意她等待一会儿的眼神时，她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不耐，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耐心的安抚哄劝慕乔。

据说慕家父母在慕时琛刚成年之时便因为车祸去世，他担下慕家家业，照料年幼的妹妹，长兄如父，所以于他而言，对慕乔更像是养了个女儿吧……

晨曦偏头看着正熟练的将妹妹逗笑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对她的那些温柔体贴、宠爱纵容是不是全源自于他照顾妹妹的经验。

……

最后是因为慕乔有通告要赶，才不得不离开。

临走时，她牵住晨曦的手，撒娇似的甩了甩，“对不起啊，晨曦，耽误你和哥哥约会的时间了。你不要生气喔。”

晨曦弯唇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慕乔松开她的手，转而抱住慕时琛的手臂，下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很小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是我总忘记哥哥已经结婚了，以为哥哥还是我一个人的呢！以后肯定不这么缠着哥哥了！”

说着轻轻推了一把慕时琛，将慕时琛推到了晨曦身边。

慕时琛拧着眉很无奈的笑，轻轻拍了一下她前额，“你是该长大了。”

晨曦嘴角微掀，脑子里蹦出一个很无聊的想法来——貌似许多宠溺孩子的家长都爱对孩子不痛不痒的说一句“你该长大了”，然后到头来把孩子宠的无法无天的还是他们，熊孩子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有熊家长……

送走慕乔后，慕时琛一转身就发现某个小女人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有几分鄙夷几分不赞同的意味，看的他莫名其妙。

“盯住我不放，是想我了么？”他捏了一把她软乎乎的脸蛋，低下头凑近她，薄唇堪堪就要碰上她的。

晨曦抬眸，面无表情：“我觉得你是熊家长的典型代表。”

“……”慕时琛难得愣了一下，而后眯起眸，意味不明的低笑，“吃醋了？不高兴我只顾着安慰小乔，冷落你了？”

晨曦：“……”

她吃醋了？晨曦真想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吃醋了。

“小乔最近和段景川吵架了，情绪不太稳定，等他们和好了就没事了。”慕时琛捧住她的脸，还是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而后搂着她的腰，一同在沙发上坐下。

一只手梳理着晨曦的长发，像是抚摸着某种小动物，目光却落在晨曦手中的文件袋上，“不是说要给我看婚戒的设计图吗？”

他的唇瓣就在她耳畔，好像随时就能亲上，晨曦想要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只是微微一动，就被他圈住了肩膀，反而被按进了怀抱更深处，晨曦沉默了一下，转而乖乖的抽出了设计图，摊开在他面前。

而后，有那么几秒，晨曦觉得偌大的办公室安静的仿佛只有她的呼吸声。

身侧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就连洒在她耳畔的男人气息似乎都随之消散。

晨曦抿了抿唇，极慢的侧头看慕时琛，他正低眸看着图样，认真专注，冷冽而深刻的侧脸令晨曦想起了某个夜晚里的他——

拿着她的手绘图看着窗外，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某种落寞与沉重中。晨曦知道，当时的他在回忆，回忆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件事或者某个人。

此刻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