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宝刀!果然不似凡物!”数年过去,七星宝刀之名已经传到了京城之地,途径豫州的高官贵人大都要来刺史府一观宝物。这次来的是王刺史朝中的好友杨大人,其看过宝刀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过誉了!”王刺史嘴上说的客气,神色却难掩得意。
“听说你还认了义女?”杨大人将七星宝刀归还刀鞘内,聊起了家事。
“是啊!就是这献刀之人的千金,刚满周岁,我夫人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不,又给抱到家里来了!”王刺史捋了捋胡子,提起义女,更是骄傲。
杨大人看得出王刺史的得意,顺着他的意思道:“怕是最欢喜的是你吧!”
听好友点破自己的心思,王刺史高兴的哈哈笑了起来,却又听杨大人说道:“却说你这宝刀名声太显,也不是好事,听说朝中的张大人有意让你进献此物。”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王刺史收拢心神,冷声问道:“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张让,张大人!”
“是他?”
正当王刺史惊愕之时,忽然有下人闯了进来,惊魂不定的道:“报!报告大人!任昂任大人家被强人攻破,血洗了满门!鸡,鸡犬未留!”
“什么!?”王刺史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着报信的仆人,见其不似说谎,于是怒道:“你说什么?是谁这么大胆?贼人何在?”
“不,不知道!”下人生怕王刺史迁怒于自己,哆哆嗦嗦的以目光向杨大人求情。
杨大人还算冷静,忙道:“快快封闭城门,派出护军,捉拿凶手!”
“对,快去,一定要捉活的,本官要活剐了他!”
“是!”下人如获大赦,急忙出外传令。
再说任家,从大门至内宅,偌大的宅院,再没有任何声息。不知从何处散发而出的煞气,迫得捕快衙役不但不敢入内,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站在远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又不时吞咽下口水,生怕从中忽然冲出一只魔鬼。
“哒哒!哒哒哒哒!……”无数马蹄声响起,负责城防的军队赶了过来,吆喝声,斥责声,终于挽救了那些捕快衙役。军队迅速把整个宅院围了起来,一员金甲将领率亲兵冲入了宅院。
进入大门后,上过战场的金甲将军冷冷的打量眼前的一幕时,见前院只有八九具尸体,可是迎面而来的煞气却比万人坑来得还要凌厉。他紧绷着脸,扫视了地上的数具尸体。这些尸首有的仰面而倒,也有俯卧在地,具没有明显的伤口在外,甚至连打斗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若不是地上那一滩滩几乎连成一片且尚未凝固的鲜血,便说这些人是睡死在地也是大为可信。
将军皱着眉头,拉住脚下的那具死尸用力一提,想把他翻转过来。原本完好的尸身却只有一半躯体被拉起,而将军因为用力过猛,带着半个尸身倒退了两步,还好有亲兵及时托住,才让将军免于被污秽沾身。
被将军拉起的尸体,从头到脚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体内的器官,因为失去了支撑,随之流淌了出来,尤其将军拉扯的那半,更是被甩得到处都是。
将军压下心中的翻腾,丢掉尸体,又用脚踢了踢另外几具,发现都是被人从头顶到了屁股,一刀劈开。他心中一动,暗道:“怕是只有刺史府的那柄宝刃,才能把人的头盖骨劈得这般整齐,而那把刀又是这任昂献上去的,难道此事和那把刀有关?”
想到这里,将军冷哼一声,道:“我们走!”便率先走向了血路的尽头——后宅的正房,他要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正房的大门敞开,远远的就看到一人卧倒在血泊中,将军带人进了屋,发现卧地之人是位女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任家的女主人。
未等将军发话,一位亲兵就上前去查看此人的死因。这时,濒临死亡的冷气猛然从将军的尾骨飙升至后脑,便是手脚也随之冰凉。这种感觉在战场上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只是这次,将军仅仅喊出了“退下!”二字,就被突如其来的刀气斩成了碎片。
由于刀气过快,将军死亡后的那一瞬,他还能看到一张绣有两只鸳鸯的丝帕和一条碧睛金鳞的小鱼从空中飘落。
将军及进了屋内的亲兵都随着房子一同化为了尘灰,再没留下一丝痕迹。没有人知道,将军最后看到的丝帕上绣着的两句诗:“世上元无梦,只因人心痴!”
超出想象的诡异,使调查人员异常恐惧,唯恐避之不及。在此种压力下,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一丝,更别提抓获犯人了。差官只能把此事归于神鬼之力,好在,王刺史对鬼神之说很是崇信。
王刺史得不到想要结果,暴怒之下,竟上表皇廷,奏表豫州出了妖魔,要朝廷请有道之人前来降妖除魔。而朝廷之中,借着此事生出无数的权力波澜,在纷乱的人世之间,推动着各种争斗。不过这些都是书外话,而此书的重要角色,也是此事的罪魁祸首——杨彪,正做着另一件大事。
九幽之地,地府由来已久,只是在三教封神之后才纳入天庭管辖。而九幽山,鬼王皇甫豪的势力也渐渐兴起,隐隐有威胁地府之势。
十殿阎罗对此事似乎不够关心,只把此写入奏章,送上天庭,再未有何举动。相比此事,他们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更加在意,此刻,正聚在阎罗殿商议。
“那个魔头搅闹地府,私闯轮回,该杀!”脾气火爆的五殿阎罗拍着桌子喊道。
穿着百鬼夺焰赤蟒袍的秦广王瞥了眼阎罗王,没有好气的道:“那娃娃入魔不过百年,你却连他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大嚷大叫。”
阎罗王老脸黝黑,虬须遍布,看不出脸红,只是声音低了很多,他说道:“还不是那把破刀太过诡异,竟能吸取本王的魂力,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都市王插话道:“我们可摆下十殿阎罗大阵,擒下此魔。”
泰山王摇头道:“我们都有职务在身,杂情繁多,更不知那魔头还会不会来,何时会来,总不能和他干耗下去。”
宋帝王道:“都闯了三次了,怕是不会来了。”
五官王道:“也不知这魔头要做什么?乱闯轮回指不定会投胎个什么,即便没喝孟婆汤,可若是投胎个虫虾之类,无法力傍身,夭折的几率那是很大的。”
阎罗王冷哼一声,道:“可惜他非但没死,还反复来闯我地府,真是气煞本官!若不是生灵繁多,难以找到他的踪迹,本官定会在……”
阎罗王的话还未说完,有只秃顶蓬发的小鬼急冲进大殿,摇头晃脑的大声道:“报!报告各位大王,那魔头又来了!”
“可恨!”阎罗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兄弟们,随我去捉拿此魔头!”
话音刚落,又有一头上长着牛角的小鬼跑了进来,点头哈腰的道:“报!报告大王!那魔头闯进轮回而去!”
阎罗王气势顿衰,尴尬的砸吧砸吧嘴,道:“算了算了!不就是喜欢投胎玩么,又没造成多大的影响,更没伤害到万世生灵,随他去吧!”
牛角小鬼又道:“这次,那魔头身后还跟着个女的,也一同投入了轮回!”
阎罗***刚压下的火气又升了起来,烧得更加旺盛,他怒道:“什么?闯地府还带上家眷了?当真欺我地府无人乎?兄弟们,我们去摆下阎罗大阵,抓他个束手就擒!”
“算了,老五!生灵不归我们管,还是报上天庭,让玉帝定夺吧,天庭最喜此种事!”秦广王摆了摆手,提着腰间的玉带,兴致败落的回了自己的大殿。
“那,那就这么不管了?”阎罗王瞪大了眼睛,向那些正往外走的兄弟问道:“他要是再来怎么办?再带更多人来怎么办?我们的颜面呢?地府的威严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而此种事,在经历了八次后,那魔头终于不再来了,地狱也渐渐的忘记了此事,恢复了平静。
……
这一天,风和日丽,在树枝上半躺着的杨彪抛着手中的九转魔丹,有些疑惑的自语道:“同样能增加修为,提高法力,为何我的九转魔丹就这么不受待见?只比九转金丹多些副作用罢了,又不是不能消除!”
“呵呵!”一位身穿白色霓裳,如仙子般的女子雪花般飘落在杨彪身边。这女子抬手间,尽显妖娇,落足时,更凸婀娜。身轻体香,语媚情柔,单闻两字笑音,就能使百炼钢变作绕指柔。还好这里是野山荒林,并没有人类,否则便要担上魅惑人间的罪名。
“又来!”杨彪猛的坐直了身子,就要夺路而逃。
“你不想知道,你的魔丹不受欢迎的原因么?”女子媚眼如丝,轻轻一瞥,便连草木都生出爱慕之意,努力的摇摆着身躯,为她送去阵阵清风,免得她被这凡间的尘埃所染。
杨彪停住了脚步,无奈的道:“你!不要再魅惑我了好吗?”
“铁做的心也会被魅惑吗?”女子微微歪头,睁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杨彪的头又疼了,他只好催动魔气,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无力的威胁道:“娲皇宫应该只能进不能出才对,你怎敢私自出宫?难道不怕她责罚你?”
“原来真的可以啊!”女子没有回答杨彪故意岔开的话题,而自己的问题似乎也得到了答案,她高兴得如同得到了奖励的孩童,从内心散发出喜悦来。即使如此,她的身姿仍旧缥缈卓约,娴静如初。
“你,你不要再笑了!!”不知为什么,看到女子真挚的样子,杨彪的魔气便不受控制,翻滚起来。
“还想知道原因吗?”女子浓厚的长发随风舞起,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互相追逐嬉闹。没有了长发的遮掩,她的面庞更显清秀,如同一轮满月,散发着皎白的光晕。又如同一枚冰玉,光滑润泽,冰冰凉凉,隐隐彻彻。
“不想!不想!我只想让你赶快走!”杨彪急切的挥着手,生怕流露出一丝眷恋。
“他们怕被你控制啊!”再次无视杨彪的意见,女子挺直了身子,凹凸有致的身体一下明媚起来,她望向远方,自顾自的说道:“你可是魔头啊!”
“那你为什么不怕?”杨彪压抑的快要发狂,他再难顾得九转魔丹的事情,他的心脏似乎要跳出胸口,去与眼前的女子一诉衷肠。
“来,控制我啊!”女子好像求之不得,长长的睫毛随眼帘轻舞,天空也随之瞑眀。她展颜一笑,四周的草木迎着笑容绽放了自己此生中最美丽的一面,山谷中瞬时充满了花香,各种鸟虫也鸣叫起来,极力展示着自己已被俘获了初心。
杨彪的铁心被两个极端的力量抢夺,终于出现了裂痕,随后越来越大,逐渐扩散至全身,然后整个人就如同泡沫般破碎得无影无踪。
女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瞬间变得羞怒气愤,她一改仙子的样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大声叫道:“啊啊啊!!!杨彪!我狸柔是不会放弃的!!!”
杨彪早在狸柔到来前就使了分身法溜了,他可不想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九世铁心,再落入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
当分身破灭后,分身的感受落回到不知多远处的主身上,杨彪这才想起了自己的魔头身份,于是冷哼道:“哈!这只狸猫还算有点用处!”
手中的魔丹略一翻滚,丹上的魔气就消失的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金光闪闪的金丹。杨彪嘿嘿笑道:“还要找个托词,才好让那些有本领的心甘情愿的和我生死相搏。”
转了转眼珠,杨彪仰头望向远方的天边,天空中的白云又变成了娇蛮的元无梦模样,他也再次问出了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求我?究竟是为什么?”
酒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有些微醉的杨彪把酒壶高高的抛向空中,挥起一刀,斩为两半。这时的他竟然有些怀念曾经令他生不如死的心痛,至少,那时他还有活着的感觉。而如今,这副身体,这个世界,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这种体验已经伴随他很久了,还不知要持续多久,这就是上天对他不死不灭最大的诅咒。
杨彪借着酒劲,边挥舞泪残刀,边放声唱道:“醒也无梦,醉也无梦,偏偏一世只为梦;生也无情,死也无情,恰恰生死都系情。”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而可悲的是,他活着,只是为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