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个算命道士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所有发生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这就像是一个圈套,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错误的。我没有理由欺骗你们,其实我才是受害者。”
就像是连环的套索,一环扣着一环,当余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
……
洛阳城确实很老了,很远处就能看到一片崇墉百雉的城墙。
这座斑驳的城墙经历了近千年雨水的冲刷和风化,砖瓦间苔藓占据了绝大部分,随处可见的枫藤和红葛攀缘在残垣断壁的墙上。
城墙表面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不堪,但留在人们心里依旧是坚不可摧的形象。
站在城门口向左或者向右望去,都没有办法看到城墙的尽头。
这座巨大的城廓竟是看不出方圆有多少里,高高垒砌的城墙遮住了半边的天空,也顺势阻挡住还没有落下的烈阳余晖。站在官道上定睛朝着城内拥挤的人群望去,却显得热闹了许多。
都说“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
站在城楼上朝远处遥遥望去,无论是官道两侧或是个户府宅的亭台轩榭,没有一处不是百花齐相开放斗艳,犹如锦绣。
徘徊在官道两侧的余生,注意力停留在某个摊位上。
“都说来洛阳不吃水席就是白走一遭,但我觉得浆面条也不错。总之还没有机会去品尝一下,所以说人不能面临太多选择,不然归根结底也研究不出来吃什么,实在不行就去喝一碗不翻汤,也能填饱肚子。”
实际上是正好路过这个摊位,他看着摊主用小勺舀起一些稀绿豆面糊往平底锅里一倒,就成了一张类似于春卷的薄片,不用翻面就熟了,所以才叫做“不翻”吧。
看到这里的时候,余生的肚子也应景的“咕噜”一声。
再用两张晶莹翠绿的薄片叠着放在碗里,舀些滚烫的猪骨头汤浇在上面,放些粉条、黄花、木耳等食材,加上醋和胡椒粉调味,于是一碗不翻汤就做好了。
在饥饿的面前什么都是美味的,更何况是不翻汤。
余生付完银两后,捧着这碗冒热气的不翻汤走在官道上。有个小娘子腰肢摇曳在眼前走着,余生咽了口汤,心里想着那裙摆下丰盈的臀儿是不是真的像书中描述的那般弹润?迎风吹拂过来的淡淡体香怎么像是牡丹?
算了,还是没有碗里的汤来的实在。
洛阳城实在是太大了,七零八碎的街道弄堂让人摸不着方向。仅仅只是因为看了眼前的姑娘,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宽敞的官道拐角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熙来攘往的嘈杂声终于变得清净了些,余生也稍微平静了些心神。
巷子里没什么人,只得看见前面有个算命的摊子,坐在摊子上的人看起来像一位道士,不过显得有些落魄。
身上的道袍不知道被什么刮得有些破碎,但依然挺直腰杆坐在摊位上;乌黑的头发稀散地梳成一个道髻,却在微风吹拂下没有稍稍的偏移;只有手上的浮尘算是完好无损的,但不管再怎么落魄,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尘土,甚至连多余的胡须都处理的干净。
虽然有些不太寻常,余生也只将他当做是洛阳城里的某个普通人。
于是喝了口酸辣的不翻汤,迈步向前走去。
然而还没等到余生路过的时候,算命道士率先开口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洛阳城吧。”
恰巧有一只鸦雀窜过巷子的上空留下一声啼鸣,混杂着道士的声音显得更加诡异,幽静的让余生有些哆嗦。
余生咽了口唾沫,转身看着坐在摊位上的算命道士。
算命道士再次说道:“也难怪,还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所以只能捧着碗不翻汤走在路上。就不能先找个驿站休息?还是说只身一人没有多余的行李,就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你看看洛阳城里除了乞丐,哪还有人像你这般模样。”
才发现基本上已经没有行人的脚步声了,各种声音顷刻间好像消失了一般,没有踪迹可寻。
这条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余生看着道士,回应道:“好吧,我承认身上的银两只够买一碗不翻汤,没有住驿站的闲散钱。但也不至于像你口中说的那般模样,走到哪吃到哪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不是吗?”
只是用来安慰自己,也稍稍有些不自在。
没有浪费每一口不翻汤的口感,余生很快就把汤汁都喝完了。用完的纸碗不知道该扔到哪里,就只能继续捧在手心里。
确实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算命道士装作模样的掐了掐手指,静静地说道:“有没有听说过修行?这样的话就能获得很多的钱财。”
听到这句话后,余生坚定地摆了摆手,然后朝巷子外走去。
同时嘴里还不屑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骨骼惊奇,有百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天赋?或者说你是某个得道修成的世外高人,找我传承功法?拜托,这种骗人的把戏还是收起来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余生不相信自己能有这样的运气。
来到洛阳城的第一天就碰到隐于民坊间的高人?随后一路风调雨顺,再没有什么可以烦恼的事情?也并不是不相信有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只不过眼前的算命道士,看起来真的像是个骗子。
算命道士没有理会余生说出来的这番话,也没有阻止他的离开。
相反抬起头来,看向头顶入云的那棵树,自言自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不论从哪里都能看到那棵树吗?”
余生停住了迈出的步伐,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后转身看着算命道士。
确实很好奇,这棵树真的很大。
大到在世间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这棵树。
大到它直接破开云霄,甚至把天戳了个窟窿。
大到世人只能仰仗它,却没有办法触及。
轻盈的云层像柔色的丝绸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没有边际。这棵树好似雨后春笋般拔节而生,扎实在地面上的躯干部分哪怕成千上万的人环手相拥也不足以将它完整的入怀。顶部的枝干愣是把天空戳开了一条裂缝,朝着无边的远方不断递进。
世人称它为命树。
直至今日,依旧在民间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方世界是因为有了这棵树,才有了生命。
同时也代表着命数的含义。
余生终于认真起来,说道:“我承认它真的很大,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这棵树代表着命运?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它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那棵树明明是被雾气缭绕着,枝条上却没有别的实物,光秃秃的一片,哪怕是生命力顽强的苔藓都没有办法附着在上面。看起来就像是株垂死的稻草,真怕哪天刮起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压垮。
“很多人都觉得它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算命道士的眼睛有些明亮而清澈,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但只要这片土地还有生命存在,哪怕是不起眼的蚂蚁,它就依然还活着。”
那双眼睛看上去很舒服。
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想法,总觉得这个算命道士在掩饰着什么。
余生摇了摇头,忽然说道:“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需要在乎自己接下来该去哪个地方休憩,或者辗转到哪个食肆解决下一顿生计,这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商讨一些事不关己的东西。”
算命道士神情凛然,眉毛也稍稍挑起。
他的嘴角轻幅张开,又很快的闭起来,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然后算命道士说道:“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降临到你身上。”
“那我可以选择不做。”
应该是猜到余生这样的回答,道士微笑道:“既然有些事情必然要通过你发生,那就没有什么能不能做。你应该去趟逍香苑,到那里你就能明白了。”
洛阳城的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逍香苑。建筑环绕着城中唯一的湖泊,此后唯有亲自来到这里才能欣赏到湖光的晚景。百花齐放的盎然春景,意味着这是一家逍遥自在的场所。好像不属于什么朝廷官员的势力,但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闹事。
逍香苑是家青楼,是一家著名青楼。是一家坐落在洛阳城南边的青楼。
余生俯身看了一眼破旧的素衣,随后摇了摇头,微笑地说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就像我这个模样,恐怕还没走到逍香苑的正厅口,就被执杖的门将给驱赶走了吧。”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余生转念一想,自己关注的地方好像有些偏差。
既然有些事情必须要通过自己才能发生的话,那为什么会是逍香苑?难道还需要作出那种事情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虽然年龄上恰好符合要求,但也太过于轻浮和草率了。
“确实有些不太妥当,不过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很明显能看出余生身上缝补的素衣穿了很长时间,不过衣服应该是被洗到泛白的,虽然破旧却没有任何污渍。一头乌黑的长发用草绳扎在后脑没有披散,应该是经常打理。总体而言,外型上倒是有些清秀,举手投足间还带有一丝沉稳。
算命道士拿起手中的浮尘在眼前轻轻地拂过,然后不知道从哪里闪出一道微芒,随着一阵风吹过余生的衣摆。
余生就呆滞地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发生的一幕。
再次俯身的时候,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你这是……换衣道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