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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有雨 序 少年郎儿盏茶论道(下)

三位少年郎儿的思绪随着消散的云雾,被慢慢地拉回到现实中。

既然是那座碑上记载的,自然就没有人会质疑。

他们俯身看了看脚下壮实而又枯燥的枝干,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些事情。远方天空的深渊是被这支延展出来的枝干洞穿的,里面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也就剩下这一缕枝条。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出现在三位少年郎儿的心底。

他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脚下的枝条产生过异象。

在那个时候,当所有人都在沐浴着清晨带来的第一缕阳光时,普照在世间的光亮在某一瞬间被云层完全遮蔽起来,整个界面因此黯淡无光。不仅仅是人类,大陆上所有的生命体充斥着不安与恐惧。

当时的三位少年郎儿不过十岁有余。

然后在某刻,脚底下的这根枝条洞穿了云层,相伴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代替了太阳照亮起来,越来越明亮。还清楚地记得家中长者的目光被吸引仰视着,然后大陆各方晋入神圣领域的人类强者腾空而起。

虽然当时还没有修行,但依旧能够看到光亮的源头。

枝条就像是输送养分的纽带,让粗糙的树皮肌理上长出了一片嫩叶。

叶子没有什么什么特殊的形状,就是简简单单的树叶,但却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出现,那就不再是简单了。围绕着嫩叶的淡薄空气流动形成漩涡,一眼望去形成了无尽的深渊。

手持长剑的少年郎儿摇了摇头,神情中略微带着一丝胆怯,说道:“我真的不敢相信,看似枯木朽株的命树居然会诞生这片叶子,甚至把这片天都戳了个窟窿。”

就这样无止境的吸收着养分的滋润,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漫长的日夜,不知道究竟盘旋了多久,却始终还是在漩涡的中央。

在某刻的瞬间,旋绕的云层就此湮没不见,如同涟漪般的灵气在空中向远方四散开来。

“你最应该担心的是,那名少年,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穿着丝绸长衫的少女打破了先前的闭口不言,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好像就有着固定的规律,轻轻地端起前面喝剩下的那半盏茶杯放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看着杯内空洞的杯底,淡然地说道:“茶是好茶,人却未必是个好人。”

不知道她口中的人是指谁,然后茶杯化作淡色桃花散落在空气中。

数朵桃花拂过三位少年郎儿的衣衫裙摆,留下淡雅的丝丝桃花香气,沁人心脾的香味钻进鼻尖,扑进郎儿们心里的却是醇厚的茶香。未尝其味,先闻其香,这盏茶虽然初闻香气没有惊人的地方,但却在齿颊留存良久,回味悠长。

“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少年。”

长衫少女抬头望着那洞深渊,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将来你有幸能够通过太初笔试来到那座碑下,也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一定是个少年。”

贞观一百二十一年,第一片命树的枝叶从那洞深渊落下。

就这样飘落下来,或许是吸收了很多养分的缘故,嫩叶的表层形成了很多结晶,那便是露水。但近距离接触到的神圣领域强者,很明白这露水饱含着多么庞大的灵力。

谁都动心的想占有这片嫩叶。

是贪婪的欲望。

但谁也不明白,命树的这片枝叶谁才有资格拥有。

相反的是,嫩叶没有对周围的情况产生任何兴趣,就随着风,徐徐缓缓地朝着下方降落。但又好像具有目的性,风儿时不时改变运动的轨迹,然后把它带到这界面的某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书院沉静万年的石碑亮起光芒。

碑文上留下两个字,一个字是叶,另一个字既不是“它”也不是“她”。

那就说明是个少年。

手持长剑的少年郎儿听到“太初笔试”这四个字就再也闭口不言了。单单只是“太初”这两个字就足够能够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这些年来可没有人能够通过这个笔试。

只见手持浮尘的少年道人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思考某个令人困扰的问题。实际上是从长衫少女讲述出那名少年的时候,他就一直保持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之中,并不是因为太初笔试,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个少年。

茶香通过空气流动遗留在唇齿之间,手持浮尘的少年道人抿了抿嘴唇,然后拿起桌案前的那盏茶杯,喝下一口,咧嘴笑道:“逍香后院起火,却没想到未曾烧死那少年。”

“自此圣京再无逍香苑,那名少年也下落不明。”

手持长剑的少年郎儿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只能说明他命大。”

少年道人徐缓地喝完那盏茶水后,稳当地把茶杯放置在桌案上,然后抬步离去。明明看上去是很轻稳的步伐,却偏偏带着一些沉重,看似极为缓慢,却在刹那间便已经身影模糊要消失在这延伸的枝干上。

距离深渊最近的地方只剩下另外两个人,手持长剑的少年郎儿所有的思绪仿佛还沉浸在“太初笔试”这四个字上,相对平静地看着远方的那洞深渊,再转过头去看向长衫少女,低声沉稳地说道:“我要去看那座石碑,我要通过太初笔试。”

好像在宣誓着什么,好像在证明些什么。

长衫少女低着头,安静地说道:“有些志气总是好的,但不要让傲骨埋没了所谓的自尊。”

“总有一天我会遇到那个少年!”

然后狠狠地把他踩在脚底下,没有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是那片树叶,或者因为他出现在了那座石碑上。

说完这句话,那柄长剑脱离了少年郎儿的手,没有缘由的开始颤动,发出嗡嗡的风吟,嗤的一声凌空而起,横置在少年的面前。紧接着少年郎儿抬起脚停落在剑尖,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命树远方疾驰而去。

“不知道未来的你身具什么灵蕴,如果是一片叶子,那就有意思了。”

长衫少年低声轻吟了一声,摆摆手化作片片桃花不见踪影。

……

自古有云:“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晖。”

此后便有了繁荣昌盛的——积素圣京。

圣京坐落在迎河无数道水流的源头。如果说命树是世界的起源,迎河是生命的衍生,那么积素圣京所处的位置经过亿万年的演变,就成为了人类文明的传承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建了这座城,然后有了这句话就有了积素圣京。

圣京都城名为长安,长安城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逍香苑。地处于盎然春意的南方,意味着是家逍遥自在的场所,虽然不属于什么朝廷官员的权势,但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闹事。平日里逍香苑春风得意满庭都是朝野官员,只不过今日却早已闭门不迎。

逍香苑是家青楼,是一家著名青楼,是一家坐落在积素圣京的青楼。

青楼女子最忌讳怀有身孕,更何况是在逍香苑。而今天的逍香苑不仅直接关闭厅门,还有产婆忙进忙出,院内所有人脸上的紧张中掺杂着强烈的喜悦,并没有因为身处青楼而觉得忌讳。那些抱着水盆匆匆走过墙角的仆妇,偶尔路过庭院走廊时还散发着笑容。

逍香后院占满了仆人,甚至在院中央还有士兵守卫来回巡视。然后在房间内发出“哇哇”哭啼声的那一瞬间,整个天空阴沉了下来。冲出房门的产婆还未来得及通报是男孩女孩,就因这番异象面露恐惧之色。

紧接着就看到各地而起的神圣领域强者,从天而降下的那片叶子。

叶子不知道漂泊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目光注视着它的移动方向。就在这时,嫩叶在积素圣京的上方缓缓迟钝下来。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城池瓦砖上的青苔,水雾也要浓厚了许多,也正是因为圣京是迎河的源头。

无数道湍流的溪水,从圣京的源头流出。

那些神圣领域的强者,也跟随着叶子的停滞望向积素圣京,凌厉的目光变得凝重了很多——这里可是积素圣京,这里是迎河的源头,这里也是大陆上强不可敌的王朝。

圣京的顶端是自天儿降的瀑布,也具有疑是迎河落九天之称。

谁也没有想到,叶子就这样缓慢的下降。

好像终于找到了归属的地方,好像终于可以卸下无止境的重担,就这样顺着瀑布,徐缓地下降。积素圣京的朝廷里,文武百官汇聚一堂,面带着庆幸的神色也同时暗含着紧张,朝廷外的侍卫将领早已经做好准备,只是不知道这片叶子究竟落到都城的哪个角落。

最后的目的地好像锁定了逍香后院,当所有人都在疑惑不解的时候,突发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叶片上窜出了火光,难以想象火焰的热度是多么剧烈,湿润在叶片上的水滴被蒸腾成气体,消散了周围所有的雾气。

昏暗的世界原先只有叶子散发出来的光芒,然后被火焰急速照亮。

处于火光周围的那片空间像是被猛烈地抨击敲碎,在几息之间化作乌有。

深邃的火焰剧烈的翻腾起来,吞噬了叶片原有的模样,连光芒都被热浪所代替。

淡薄的空气被灼烧的不断波动变形。

谁都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谁也不能控制火焰的燃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片带动逍香后院湮灭成灰烬。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士兵将领的训斥声,等他们奉命来到逍香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逍香苑只有后院起火,却丝毫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里面轮回守卫的士兵以及接生的仆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随着火焰化为灰烬。前院的青楼女子纷纷面色惨白,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相互依靠痛哭起来。

随风扬起的木炭灰烬就像是为了逍香后院的纸钱,慢慢地哀悼。

顷刻间,这片来自命树的叶片带着逍香后院的所有人口以及建筑消散的毫无痕迹可寻。

灰烬在扬起的过程中化为点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所有注视着积素圣京的领域强者,所有朝廷中议论的官员,眼瞳里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复杂,有疑惑,有动容,也有警惕,最后被一抹狠色代替。

然后在灰烬消散的瞬间,朝着大陆各方四散而去。

没有人知道逍香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知道诞生的婴儿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朝廷里传来了一阵威严的怒吼声,但没有人敢说话。

有些事情所有人都清楚,但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

迎河依旧在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无数道溪水依旧潺潺地流淌。好像积素圣京从来没有过逍香苑,好像逍香苑从来没有过后院。

万千流水,却只有一道通向遥远的地方,再分岔出无数道支流。溪水的源头树影婆娑被层林笼罩,阳光没有办法透过枝繁叶茂的灌木照亮溪流,一切都被昏暗所代替。

然后隐隐有道光线。

并没有很夺目的光线,甚至可以说只是个小小的光斑。

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光斑,溪水就像是因为逍香后院的消失而显得平静冷冽,一切都恢复宁静。阴暗处的溪流上承载着一片嫩叶,叶片上包裹着一个婴儿。

说是嫩叶,倒不如用轻舟形容更为恰当。

婴儿吮吸着手指,闭着眼睛,周围的任何事物都和他没有关系,只是安静的躺着。

溪流传送着绿叶,绿叶承载着婴儿。

明明是冷冽的溪水,婴儿裸露的躯体却没有受到影响,面色反而红润。

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婴儿躯体的表面窜出细微的火光,再慢慢淡去。

迟缓而又凌冽的溪水。

毫不起眼的叶片,柔弱而又渺小的婴儿。

朝着分岔四散的支流,缓缓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