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特别多。
蒙蒙细雨中,洛白拿着木剑,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没打过架。
整个洛家村,除了他和阿萝,没有第三个同龄人。
他总不能去欺负阿萝吧?
关键是还可能欺负不过。
不过八年的武功不是白学的,洛白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拿得出手。
毕竟,他还有最后一剑。
两人都没先动手,雪凌空是不愿意先动手,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洛白不是对手。如果这样了他还先动手,那也太掉价了。
至于洛白不动手,那是明知道打不过,不如见招拆招,后发制人。
既然主动没好处,两人索性就都不先动手了。
上将军看了无动于衷的两人,自然知道两人的想法。
他没有强制下令,而是朗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战场上更是如此。不要因为对手弱小就掉以轻心,也不要因为敌人强大就灰心丧气。没听过一句话吗?四两拨千斤,找到对方的弱点一击必杀,这就是以弱胜强的唯一途径。”
场中诸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意外的神色。因为上将军现在说的,已经是兵法策略的范畴了。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洛白和雪凌空两人这场武戏,仅凭这一句话,他们也不亏。
只是下面的人不亏,场中的洛白却头大的要死。
你没事瞎嚷嚷什么啊?
还“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这不明摆着说我是兔子,雪凌空是狮子吗?
果然,他这个想法刚出现,雪凌空一挥木剑,开口道:“今天将军集结,一定有要事要说,所以咱俩快点,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洛白苦笑道:“雪队长说的是,您请!”
这一次雪凌空没有犹豫,高高跃起,双手执剑,直接朝洛白劈砍过来。
军人直接,军中武功更是大开大合,气势十足。
只是,大开大合也就显得粗糙,不那么精细。
洛白看着着威力十足的一剑,根本没有硬接的意思,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
看着洛白用这种招式躲过去,场中的众人都唏嘘不已。
毕竟军中就是大开大合,按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洛白要么举剑去抗,要么侧身避开,可这驴打滚是什么意思?
云明笑道:“这招真是新鲜。”
盛世歌却不以为然道:“打不过,还硬拼,那是没脑子。”
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不过这招,确实不那么美丽。”
躲过这一招,洛白额头已经出汗。
他看着冲过来的雪凌空,不住后退。
以他现在的情况,拉开距离还能多抗一会。一旦被近身,就只能等输了。
看着洛白一直避战,雪凌空怒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躲什么躲?”
洛白不屑道:“打不过还不躲,那是傻子。”
雪凌空冷哼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两人嘴上说着,手中的木剑也不闲着,一剑剑挥动。
洛白不断后退,甚至是在地上打滚闪躲。只要雪凌空攻过来,不管力道角度如何,他从来不去硬接。
一边是慌不择路的躲闪,一边是一往无前的进攻,两人的攻防之势非常清晰明白。
毕竟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一味地防守,最终必然是顾此失彼。
“他这样只能把时间往后拖,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盛世歌的这句话算是把洛白现在的状态说的清楚明白,但他们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既然结果已经注定,洛白还在坚持什么?
有这个疑惑的还有云明等人,但他们只能旁观。
终于,当雪凌空又一剑刺来,洛白就地一滚,准备继续后退,却猛然撞在一面墙上,退无可退了。
余光一瞄,发现是点将台。
下一刻,他浑身发冷。
眸子回正,就看到雪凌空一剑横劈,斩向洛白的肩头。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击。
洛白也没想到,就是眼珠子转一下的事情,怎么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最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的,洛白脚底一滑,身体靠着点将台的竖面往下一滑,直接坐在了泥地里!
于是之,雪凌空的木剑,就这么失之毫厘的挨着洛白的发际而过,被他躲了过去。
场中所有的人都想不到洛白会是这么个躲避的方法,但相较于第一次的打滚给他们带来的冷哼,这一次他们被气的笑了出来。
“这小子是来搞笑的?这样也行?”
这话是云明说的,可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如果不是今日所见,我很难想象,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完全没有一点身为战士的荣耀和尊严!”
盛世歌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得云明等人深以为然。
可这厮说完了,又来了一句:“可效果真是好啊!”
众人顿时无语。
场中,雪凌空已经不是无语了,简直是受到了挑衅。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受,被人用屁股躲过了致命的攻击。
什么时候屁股都这么重要了?
他再也无法压抑胸中的怒火。
如果说之前找洛白的麻烦是害怕他玷污了冠军营的荣耀,那么现在的他纯粹是为了面子而战。
毕竟刚才洛白那一屁股,更像是坐在了他的脸上!
“啊……混蛋!我要杀了你!”
恼羞成怒的雪凌空再次出手,可洛白已经趁他愣神的瞬间跑了。
雪凌空脚尖一点,身体凌空飞跃三丈远,追了上去。
看着动真格的雪凌空,云明不住摇头:“多好的屁股,这下闯祸了吧?”
盛世歌和鱼少吉齐齐点头:“都是屁股惹的祸!”
听着这三个家伙一本正经的讨论,南齐云等人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最终还是蛮子皱眉道:“雪凌空被激怒,那小子不会受伤吧?”
众人这才看向场中,发现雪凌空的招式比之刚才凌厉迅捷太多,显然不像之前那样,让人心中那根线紧绷起来。
终于,这一场闹剧开场的打斗,出现了第一道伤痕,在洛白的左肩。
木剑虽然未开封,可是在狂暴状态下的雪凌空手中,已经具有杀伤力。
感受到肩头的疼痛,洛白站住,下意识去摸了下肩头。
丝丝温热的感觉被他捕捉到。
他确定,他真的受伤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正规的训练中受伤,哪怕这是比斗,可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他觉得好真实。
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真的到了冠军营,是冠军营的一份子。
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等他感悟更多,雪凌空的剑尖已经停在他的身前。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认真跟我打。不然打败这样的你,我也优秀不了!”
洛白苦笑道:“你说的后半句我很赞同,毕竟就我这实力,你赢了确实算不上优秀。”
“你还敢嘲讽我?你不怕我这一剑刺下去,直接把你刺透了?”
他说着,还挽了个剑花。
洛白没理会他,继续道:“但你的前半句话我不赞同。我已经很认真的在和你打了,不然拖不到现在。”
雪凌空皱眉:“你什么意思?”
洛白终于变了神色,无比的严肃冷静:“将军说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所以你选择了先出手。但他还说了,找到弱点一击必杀,这就是以弱胜强的唯一可能!”
这话刚出口,雪凌空顿时瞪大眼睛,他已经知道洛白的意思。
“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弱点……”
他不等洛白把话说完,木剑一抖,直接刺出,一点不给洛白机会。
已经准备出手的洛白,看着站在雨中出剑的雪凌空,感觉似曾相识。
洛家村,寒无心的小院。
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阿萝手持长剑,为他跳了一支舞:风过流沙。
风过流沙,风无影,沙有痕。
这是一支适合在风沙漫天的日子里,穿着白色纱裙,赤足站在沙漠中演奏的舞蹈。
可阿萝生生在下雨天,穿着夏服,站在洛家村他们的小院里,教他跳完了。
这触景生情的一幕,让洛白有些伤感,进攻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开始思念那个陪伴了他八年之久的少女了。
“阿萝……”
洛白又走神了,在和雪凌空打斗的短短时间里,他已经走神三次。
第一次被他用屁股化解,第二次是雪凌空心有不甘,没有下手。但这一次,没有侥幸。
场外,看着忽然不动的洛白,不仅是云明等人面露不解,连上将军的眼中都露出疑惑:毕竟之前这小子躲避的那几下还是很有意思的,怎么忽然就不动了?
没人出言提醒,单人对战讲究实力,没一点侥幸。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凌空的长剑刺向洛白的胸口。
看着从雨幕中钻出的剑尖,洛白目露惊恐。
紧接着,胸前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去看,发现雪凌空已经刺中了他。
他败了。
洛白没有失望,更没有沮丧。
他笑着看向从雨幕中露面的雪凌空:“讲道理,真到了战场上,你这一剑下来,我如果反应快点,应该还可以反击。”
雪凌空眼中满是怒火,这个走后门的家伙,输都输了,怎么还一副死皮赖脸模样?
他冷哼道:“我倒是想要看……”
雪凌空话没说完,洛白猛然往前一冲,木剑破开白色兵衣,刺进胸膛。
然后去势不减,举起木剑朝他刺去。
然后在雪凌空惊骇的目光中,洛白右手执剑,左手端着剑身,剑尖抵在雪凌空的喉间。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