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委尘带好佩剑,准备出发,本是想自己去的,可是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我们陪你去。”忘姝和老台跑出来。
“不是说好你们去取衣服的吗。”委尘回头,其实他们跟出来,自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她还是不希望他们跟她一起去那个有危险的地方。
“我们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去呢。”忘姝笑道。
“上午明明说好了的。”委尘觉得忘姝当时应该是同意了,没想到现在却反悔了。
“当时我就是不想跟你再争论而已。”忘姝耸肩:“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
“不要拖时间了,先走吧。”老台道,自己已经大步往出走了。
“瓷儿呢?”委尘看了一眼正屋台阶上站着的瓷儿,她对这里还是不熟悉,表现的还是很拘谨。
“我,我会看好家的。”瓷儿眼中透露着诚恳。
“有劳了。”委尘微微点头,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的心情沉重,笑都挤不出来。
“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瓷儿的手不停地摆,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三人对她的态度,她心里暖暖的,很开心。
“走。”委尘低着头,穿过梧桐树大门。忘姝跟在后面,看着委尘的背影,若有所思。
淤白山庄周围守卫森严,大门周围布置的极好,不过冬季残花看来还是显得凄凉,里面的景色被高墙护住,宝贝得不容外人窥视。
离大门百米外就有守卫守着,周围鲜少有人靠近,来这里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和颇有声望的人,委尘一人来到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想想自己从前也是来这里备受尊敬的人,现在落得这般待遇,她心里很不平衡。
“再往前走就只能这位小姐进去了。”侍卫拿长枪拦住忘姝和老台。
委尘脸上显出不悦,对着侍卫道:“怎么个不能法?”
“这是规矩。”侍卫严肃的说。
“你们叶堂主周围守卫森严的,我带两个人进去都不行?”委尘道。
“堂主的命令,不敢违背。”侍卫面无表情,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没事,我们在外面等你,你一人去吧。”忘姝拍拍委尘的手,她心里的不放心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委尘觉得事情不会很简单,虽然嘴上说着不要担心,但自己心里都在担心着自己,自己都这样又怎么能让别人信她说的话呢。
“出事就喊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老台对委尘说,一向踏实稳重的老台总能给人安全感。
“嗯。”委尘重重点头,转身走进了淤白山庄。
进去后就有人接应,一阵暖意袭来,没走几步委尘热的脱下了披肩,看这里人都穿的不多,委尘想起来之前母亲曾说淤白山庄有地热来着。怪不得这里冬季都开着几株昆山夜光,不过也只是温度高的地方开了几株不怕冷的,都大不如五月开的灿烂。
跟着前面的人,委尘左顾右盼,看着淤白山庄的美景,片片姹紫嫣红,时不时路过几个身着华服的人,让委尘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
“落儿,你娘亲要去淤白山庄,问你要不要去?”顾朝行俯下身子抱起委尘温柔的说。
“要去要去,爹爹,娘亲为什么今年突然想带我去了?”委尘抱着顾朝行的脖子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落儿长大了,有些事情落儿要知道了。”顾朝行将手中的糕点举到委尘眼前:“看爹给你带什么来了?”
“栗子糕!”委尘立刻松开抱着顾朝行的双手,接过那栗子糕,几下打开往嘴里塞了一块。
“慢点吃,别噎着。”顾朝行伸手想要擦干净委尘满是渣子的嘴角,不料委尘一下子亲了一口顾朝行的脸,朝他嘿嘿一笑,继续吃栗子糕。
顾朝行无奈地笑了笑,轻拍了一下委尘的笑脸,继续往前走。
“到了,小姐。”带路的人将委尘带到一处院门口,自己就走了,瀑布声音震耳,看着面前这无牌匾的院门,委尘突然明白了什么。
瀑布下的深潭旁边有一处空地,种着大片的杏花,棋子触碰木质棋盘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传来,叶奕之坐在西侧与另一个人在专心下棋,旁边站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仔细看还能发现透过这个人能看见他身后的瀑布。大概那就是叶奕之的神吧,委尘心想。
“呦,大小姐来了。”东侧人歪头看走进来的委尘,脸上带着笑。
“好久不见。”委尘淡淡道,她现在脑子很乱,虽未察觉到恶意,但她现在的处境不能不警觉。
“还记得我不?西澈的总领赵凉。”那人嬉笑着走过来,两边的酒窝稍显稚气。
散旗会为了对芦丞郡全面管理,在四方派得意弟子为总领,守卫四方,护佑芦丞。
“在门后瞧过两次,还是有印象的。”委尘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散旗会弟子,鼻尖泛酸。
每到初春之时,散旗会宗主会召集四方总领来淤白山庄开会,讨论四方事宜,顺便赏花游乐一番。委尘六岁时才被带去,允许在门后听会,委尘会偷偷往里瞅几眼,看看开会时的样子。
委尘细细对照着脑海中模糊的影响,感觉他们样子没有大变,这就是神眷的原因吧。只是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被消磨了些,替代而来的是更多的沉稳沧桑。
“你不用提防着我们,我们不会害你。没有赤胆忠心,怎敢为散旗弟子。”虽然嘴上带着笑,但是眼里略带着失望,不过很快被浅笑压下去了:“大小姐可别连散旗的人都不信了,我们可不是莘氏那帮孙子,万道那群狗徒!”
“我……”委尘被他的话说中了,自己确实在刚刚表现出内心的警觉与疏离,散旗人未亡尽,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两人一下子把她拉进那段过往,又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们知道,为什么当时莘氏要联合万道会攻打散旗吗?”这是个压在委尘心里很久的问题,他们没有平分芦丞,打完撒手不管了,不是为了芦丞郡来的;也没有四处烧杀抢掠,只是黎云城被砸个稀烂,表面上的钱财被抢夺去,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钱来的。
赵凉从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到棋桌旁,叶奕之一直盯着棋盘,不知在想下一步还是在想些其他的,没有抬头看一眼委尘。
委尘坐下,赵凉把棋盘上的棋子收好,只留下几颗黑白棋子在棋盘上。
“以当时的局势,散旗会与雪花教,万道会,贺家三家交好,虽然他们不想欺压其他三家,但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赵凉将一颗白子换成黑子:“万道会易主,转身去联了莘氏,当年澹台障的军队也很可能是莘氏之前给的,莘氏家主莘愁当时刚离世不久。”
赵凉随意添了颗黑子上去道:“你想,三家这样稳定的局面,论谁都不会想着脱离出来,除非……”
“又有新的局势,并且会比这三家更强。”委尘接着下了他的话,这么一想,委尘的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明面有人作乱,暗处有人算计。
“没错。”赵凉将两黑子之间的白子撤下:“两家夹击散旗会,本来稳固的四家现今只剩两家,雪花教和贺家,酒仙和药神也都是聪明人,两家特意彼此疏远了距离。”
赵凉拿起最偏远的一颗黑子:“最奇怪的是这安家,安家不善与其他各家交往,离的最近的是雪花教,当年雪花教支援散旗会的时候,安家还去帮了一把酒仙驻守东三城,捉摸不透他们的态度。”
赵凉又指了指放在南边的一颗黑子:“还有一家也很有意思,就在澹台障接管万道会后不到半年,八面教教主孟归惨死,弟子钟离钟继位成为八面教教主。八面教像是个个体,与其他六家不亲不近,却也不交恶,始终保持着距离,置身事外一样。”
“越是这样越可疑。”旁边的叶奕之幽幽开口,委尘看着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叶奕之拿起南边的黑子攥紧:“我觉得最该先除掉的,是八面教。”
“为什么不是万道会和莘氏?”委尘不解。
“万道会和莘氏只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叶奕之看着委尘,幽深的瞳孔掩藏住了他的心底:“关于鬼门,八面教联系最大,开鬼门关鬼门,都出于八面教。”
“开鬼门之术出于八面教?”委尘有些惊诧。
“你可知道柳存真?”叶奕之面无表情的等待着委尘的回答。
“略微知道一些。”委尘不能说自己家地库里有好多他的书,心虚的把自己的眼神落在棋盘上不去看他。
“柳存真曾是孟归的师弟。”叶奕之答。
“什么?!”委尘本以为柳存真从未加入任何门派,没想到曾是八面教的弟子:“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的人不少,我当年在逢将擂台上还见过他。”叶奕之道,旁边的赵凉也跟着点头。
“他是个怎样的人?”委尘自从发现了那密室里的书籍,越发好奇起来柳存真的真面目,他真的是想荼毒生灵的吗?
“我开始以为他是仙门豪杰,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八面教的神眷,没想到后来会做出那种事……”叶奕之想起那时的事,不禁为柳存真惋惜,他一直觉得那样的人若未入歧途,八面教的下任教主轮不上孟归。
“我记得当年他在擂台上他是大七家内赛第三位吧。”赵凉看着身侧的瀑布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柳存真被八面教除名之后,弈之兄最好的成绩也是第三吧。”
“你不用说那么多多余的事情,万年第十。”叶奕之怼回去。
“……切。”赵凉对着瀑布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