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四座。
倪家世代从军,到倪烨这一代,他已经凭借赫赫战功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可谓是风光无限。与之相比,其他的倪家子弟就暗淡的多。纵然参军也是籍籍无名,有的提前隐退回家,甚至有的直接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有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将军存在,倪家很少再有人愿意把子弟送往边陲,反正再怎么做也比不过此人,还朝不保夕。不如在这帝都享受着倪烨将军之位带来的便利。
连倪叶叶这个嫡女的存在,不过是便于他们剥削。今日看上皇帝哪个赏赐,找个名目坑蒙拐骗过去。后来有了倪老太君坐镇,别人是坑不走了,全部到她一个人手里。
这一窝极品亲戚,倪叶叶看了那么多圈,也没发现一个好人。
这将军一开口,她算是知道全完了。最吃惊的是倪家大伯,他家有两个儿子,平日里最得倪老太君欢喜。他直接冲过来抓住这个将士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弟弟可是大将军?怎么会轻易战死?”
他紧紧抓着将士的脖颈,从倪叶叶这儿看去,这个大伯像是要掐死这个人一样。
大伯一开口,那些亲戚你一言我一语,怀疑也好,试探也罢,都是在说倪烨怎么可能战死?这老太君刚去世他怎么也走了?可怜倪家只有倪叶叶和倪霸霸这一双儿女,怎么撑起这个家业?
“大伯,你先放手。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必定累及了,让他喘口气再说话。”倪叶叶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扣住大伯的手腕,想要掰开他的手。
谁知那人力气不小,还反手推了倪叶叶一把,怒斥道:“事关你父亲的生死,不问清楚怎么行?你这孩子好生不懂事,你就不担心你爹吗?他如此疼爱你,你都不知道替他担心?”
担心他?你是担心倪烨还是担心这倪府的家产?倪叶叶被推了这一下,耐心都少了不少。她眉头微蹙,一双黑眸冷冽无双,再次过去扣住大伯的手腕。
这一次倪叶叶不再客气,她手指扣在大伯脉门处,身子一侧挡住目光,微微用力。
大伯便觉得手臂发麻,还没说出口人就被倪叶叶送了出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再看看倪叶叶,怒从心中,当即破口大骂道:“倪霸霸!你他娘真是个混蛋!我是你大伯,你还敢对我出手?”
倪叶叶看都不看他一眼,拽过管家说:“找两个家丁把这位将士带下去,好生伺候,再找个大夫给他看看病。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怕是吃不消了。”
管家可是见过倪叶叶的手段,迟不跌点头,弯下腰扶起将士。将士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知道自己不该在此时说出这些话,还想辩解什么,倪叶叶便温和一笑,双手作揖行礼道:“这位大哥,我看你一路辛苦。不妨先去院中休息片刻,事关家父,我心中仍有诸多疑惑想要询问阁下。”
倪叶叶说罢也不管对方想怎么说,手中射出一道劲气,点了那人哑穴。这一下对方老实了,乖乖被人拉了下去。
她叔伯那里就没好说话了,他们纷纷围过来,对于倪叶叶的做法表示极为不赞同。
大伯指着倪叶叶怒骂道:“你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目无尊长的不孝东西!”
二伯说:“你不问清楚就让他下去?这不是让我们跟着着急?我是你长辈,这等事情你一个人怎么处理得来?”
小姑说:“这种事还是大家一切问清楚的好。”
好什么好?好确定我爹真的死了,你们怎么从我这儿捞东西吗?倪叶叶环视一圈,面上神情不动,只是道:“各位叔伯姑姑,你们皆是我的长辈,自幼对我关爱备至,我自当敬重万分。只是今日是祖母的葬礼,又有满座宾客,怎能任意胡来?”
“再说了,祖母还未下葬,这些事若是让祖母听了,她若是难过舍不得离去可如何是好?”这些人最怕鬼神,倪叶叶此话一出,就见有人心生不安。
很好,倪叶叶拍了拍衣袖,朝着各位叔伯作揖,诚恳道:“长辈们忧心家父,我心中甚是感动。叔伯放心,我这就去询问那将士,必定让他实话实说。只是这葬礼嘛……想必叔伯们都是懂礼之人,由你们接下自然是万分妥帖。”
这一圈话下来,人恭维了,面子给足了,也把摊子甩出去了。倪叶叶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我实在是担忧父亲……”不等叔伯们反对,她就脚底抹油溜了。
速度之快,竟是无一人能追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都是彼此的母亲,要是此时躲开必定面子过不去,日后还怎么在帝都圈子中立足?
他们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给了率先开口的大伯接下这个烂摊子。理由是“要不是你斥责这个小子,他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快?事关大家,就委屈你一下了。”
倪叶叶跑了之后去哪儿了?她没有直接去见那将士,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拿了袖刀和一些昔日藏起来的暗器,装备妥帖将士那里走。
她轻功极好,避开了守卫轻飘飘落到将士所在的院落。管家看到倪叶叶,识趣退了下去,馒头看见她就扑了过去,问道:“少爷,这人怎么是个哑巴啊?”
倪叶叶瞪了馒头一眼,道:“去门口给我守着,谁想闯进来你就揍他。守不好我让你也变哑巴。”她还做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馒头身子一顿,神情垮了下来,扁着嘴说道:“要是打不过呢?”
“过来的是男人,你就喊非礼;是女人,就抓胸。”倪叶叶毫不客气给出了一个损招。
这个招数太过阴损,馒头听了双眼放光,高呼一声“少爷真厉害”小跑出去,贴心的关上了院门,她迫不及待想试试这个法子。
那边将士脱下了蒙尘的铠甲,简单梳洗过,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络腮胡,是一个长相粗狂的中年男子。
他听到了倪叶叶给出的方法,面色泛红,心道好好一个将军之子,怎么说话如此粗俗?
倪叶叶瞅着对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她坐在那将士对面,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自己解不开穴道吗?”
这将士只记得自己说错了话,倪叶叶点了自己的哑穴被人一路拖了过来。一着急他竟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将士,抬手解开了自己的哑穴,看着倪叶叶就要开口。
下一刻倪叶叶手中弹出一道劲气,再次点中了对方哑穴。将士傻眼了,不明白倪叶叶究竟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起来,我没什么时间听你说话。这哑穴不用解开了,我问什么你就负责点头和摇头好了。”
将士面色变黑,这是一个正常孩子听到自己父亲去世之后,应该有的普通反应吗?
“我爹真的死了吗?”
将士点头,倪叶叶又问道:“尸体呢?没带回来?”
将士双目泛红,狠狠地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他想要解开哑穴,倪叶叶再度开口道:“是埋了还是被敌国拉去鞭尸了?”久经沙场的人,一旦战死,好一点马革裹尸还,不好的大概会被敌国拉去泄愤吧。
倪烨身上有多少战功,他就有多少的仇敌。
将士忍受不了这样的哑谜,他抬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敌”字,第二字没写完就再次被倪叶叶打断。
“我都知道了,你可以安心养伤了。伤好了之后想回去参军还是想告老还乡都随你,你拖人告诉我就行,我会帮你安排好。”
这就完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大将军被华国抓走,他们说要把大将军的尸体一路拖回华国都城,挂在都城门口暴尸三日,这你都不在乎吗?”
暴尸三日?倪叶叶眼帘微垂,手指在桌面轻扣片刻,道:“这么做啊……尸体都该臭了吧?他们不嫌难受吗?”
这是什么情况?这和将士完全想的不一样啊!他连安慰倪叶叶的话都想好了,结果这个人却来这么一出?
更可怕的是倪叶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说完抬眸看了将士一眼,眸子里是一丁点伤心都没有,她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耿锣,锣鼓的锣。”耿锣怔了一下,拍案而起,道:“你真的不伤心吗?你是倪将军的儿子吗?”
不是啊,我是他女儿。倪叶叶在心里回答道,她点点头,道:“我记住了,我会让让人好好照顾你的。毕竟……”她转过身,语气里有了一丝感叹,“你是千里迢迢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谢谢了。”
“喂!你不想为将军报仇吗?”
倪叶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耿锣,在他灼灼目光中缓缓开口问道:“你父亲是个更夫吧?所以给你起名叫‘锣’?”
耿锣面色彻底黑了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倪府,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倪烨的血脉至亲?
“是,没错!”
“哦。”倪叶叶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
耿锣再次被她扔在了院子里,任是他怎么喊叫咒骂,倪叶叶都没有再回来过,也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