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静下来,天气渐转微凉,早自习从六点半调到了六点五十,寝室里起床的时间也从六点一分一秒地挪到了六点半,每天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进班的阮画橙,还是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果断重操旧业当起了迟到大王。
这天,班主任把又迟到的画橙狠批了一顿,并且告诉她一个对她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消息,每天早上6点到教室开门的任务由学习委员换成她。画橙边骂着边回到座位:“积沙成塔,集腋成裘,老家伙你就尽管欺负阮奶奶我,等有一天我容忍到了极限,宇宙爆发了,我废了你儿子我!”
林雨晴赶紧捂住画橙的嘴,“都说的什么话啊!你就不能淑女点!”
画橙嘿嘿一笑,“小样,别仗着自己比我淑女,就成天对我评头论足,阮奶奶现在在学成语,总有一天,我会变成气质女神。”说完,画橙摆了一个妩媚的姿势。
林雨晴噗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真想回去扔了你的那本成语词典。瞧瞧你的那些成语说得,驴头不对马嘴。”
“唉唉,怎么了,怎么了,我说得多雅俗共赏啊,有没有品味啊你!”画橙撇了撇嘴。
林雨晴笑着正欲再说,却看到班门口来了一群人,走在前头的是个看上去很眼熟的女生,身后跟着一群搬着桌椅的男生,随后进来的是班主任老吴。
画橙也回头看了看:“哟,来的还真快!”
林雨晴不解,“这些人做什么的?”
画橙说:“早上老班跟我说,陈晚晚今天要转到我们班来,还要我安排一下呢!”说着,画橙站起来对雨晴说,“我过去看看,不然老班又要说我整天无为而治了。”
林雨晴点点头,陈晚晚,她突然想起来,她就是军训的时候,画橙指给她看的那个美丽女生。
这时候,本来甚为安静的班里变得热闹起来,坐在后排的吴小斌探头看了看,“啧啧,大美女转我们班来了啊!”说着又看向林雨晴,“她是北城蝉联三届的形象大使兼我们学校校花。”林雨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吴小斌这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想了想,回应道“哦,是吗?嗯!她真的很漂亮啊。”
吴小斌确有其事地点点头,“其实我觉得你比她还要漂亮。真的。”
林雨晴唰得红了脸,“你又开我玩笑,哦,对了,我忘了买练习本了,这节课听写要用的吧,那,那我去买下本子。”不等吴小斌再说什么,林雨晴就赶紧跑了出去。
看着匆忙跑出去的林雨晴,吴小斌捣了捣旁边塞着耳机听歌的林落远,笑着说,“这个林雨晴,真是够腼腆啊。”
林落远望了望满脸笑意的吴小斌没有说话,倒是偏头瞥了眼班级最后面一排被一群男生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
吴小斌捕捉到了林落远这个轻微的动作,回头看了看,陈晚晚温婉迷人的笑容一如从前,他叹了一口气。
“落远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啊。”
林落远冷看了吴小斌一眼,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唉唉唉……你去哪,要上课了。”吴小斌冲着渐行渐远的林落远喊。
林雨晴随意地挑选了一个本子就晃悠悠地往班里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雨晴心一紧,急忙看了看周围,快上课了,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校园里走动,她用手捂着手机的音筒,想让声音变得小一点。北中除了在宿舍里,其他地方一律不许使用手机,林雨晴深知这一点,平时也从不把手机带到教室。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有一个不能错过的电话,即使在上早读的时候,她的手都放在口袋里握着手机。
她想了想,学校乒乓球场那里全部是树,躲在那里接电话不容易被人发现,想着,她急忙往兵乓球场跑去。
林雨晴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已经超时停止了呼叫,林雨晴迅速按回拨键,电话响了几阵忙音之后,接通了。
林雨晴的心怦怦直跳,她迫不及待地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发声音里有止不住的颤抖。
“喂,是雨晴吗?”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
林雨晴忙答应:“是我,是我,朱阿姨,结果……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却沉默了一小会儿,叹了口气说:“雨晴啊,官司输了,你还是被判给了陈远鸿那个混蛋!”
林雨晴愣了,她想说话,却觉得心的某一处迅速的在膨胀着,一阵一阵传来重重的痛,这疼痛让她短暂的失语,她晃了晃有点沉重的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不是都跟法院说了吗,我愿意跟着爷爷奶奶的吗?阿姨,我要再打官司!”
朱阿姨在那头说:“你也知道白家在南城的势力,再说,你的爷爷奶奶年岁已高,确实没有抚养你的能力,输了这场官司,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啊。”
林雨晴摇了摇头,泪水一滴一滴滚落着,“不,我绝对不会离开爷爷奶奶,绝对不去会去白家。”
朱阿姨又叹了口气,“雨晴啊,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一次,你要懂事点,你爷爷的病你也清楚,不去国外,恐怕是没希望康复了,你那混蛋父亲早已经被白如梦那个老狐狸迷得六亲不认,你不去白家,白如梦是断然不肯送你爷爷去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啊!”
林雨晴对着电话沉默了,是,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都懂,她抬头看看天空,天空很蓝,蓝得高远,辽阔得让人觉得在那里一定有容纳翱翔的自由。
良久,她苦笑:“阿姨,我和白展都已经分手了啊,她为何还这么咄咄逼人。”
朱阿姨怔了怔叹息着说:“傻孩子,你不明白吗?白如梦不断了你和白展的所有可能性,她是连睡觉都不会安稳的。”
林雨晴总觉得自己活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从小时候的沉默孤独,到成长后的静默隐忍,她就像是一只单薄地漂泊在人海的小白船,不知道往哪里停靠,也忘记了回去的方向,就那样一直飘荡,却也从没有因此想过去爱或被爱。
直到那个叫白展的少年出现,所有花季少女心中的光华少年,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走近了她的世界,他爱哄着她笑,她笑了,他就会满足的抱着她,他有时也会像个任性的孩子,很执拗。但只要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也会幸福得像是一种错觉。
她记得十五岁生日那天,白展站在学校七楼天台上撒下一个世界的栀子花瓣,对着全校,吼他爱她的时候,站在一楼仰望着的她,第一次知道了从眼角滑下来的泪水也可以是甜的。
原来她,也是有过感动的。
泪水模糊了视线的时候,林雨晴放弃了所有强撑着的姿态,她蜷缩着身体靠在了香樟树下。
“你怎么了?”
身旁轻柔似春风一般的声音。
林雨晴惊讶地转过头看,是林落远,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耳朵里万年不变的塞着耳机。
“啊,没……没什么。”林雨晴赶紧坐正了身体。
“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林落远说着,递过一方干净的蓝色手帕,“拿去吧。”
林雨晴犹豫了一会,接了手帕。“谢谢你。”
林落远没再说话,就地将手枕着头躺了下来。
林雨晴也不知道是说话还是不说话的好,满身尴尬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林落远说了话:“家里出了事情?”
林雨晴偏头看了看林落远,轮廓深刻,肤色很白净,一米八的个子,比例很匀称。
“你怎么知道?”
“你根本不像是能为了爱情难过成这样的人。”林落远垂着眼睑,调着mp3里的歌曲。
林雨晴怔了怔,“怎么,我看上去,是个很不懂爱情的人吗?”
林落远轻笑,“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你!”
“咦?你还会生气?”林落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林雨晴,挑眉扯了扯嘴角。
“我怎么不会,我又不是傀儡娃娃!”林雨晴咬了咬唇子反驳。
林落远不屑地笑。
“我看你平时在人前挺逆来顺受的嘛。温顺得跟只小猫一样,原来都是装的。”
“猫急了也会抓人,再说,你呢,你比我好多少,看你平时冷冰冰不爱理人的样子,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林雨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劲,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冷冰冰的人必然有着尖酸刻薄的一张嘴,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吧大姐。”
“你!我不想跟你争辩。”
林雨晴的脸已然像是染了晚霞的番茄,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瞪了林落远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兵乓球场。
林落远看着林雨晴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女人都是这样糊涂,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他发现他口中的女人其实是在特指某一个人。“我去!”林落远不爽地揪了一把草扔出去。
走了一段路,林雨晴渐渐停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面对林落远的样子有点失常。
也许林落远说得对,她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样子。
那么,刚才,她是怎么了。
林雨晴没想不通,她用力摇了摇头,或许只是不巧碰到自己极糟糕的心情了吧,便也释然地往班级的方向匆匆跑去。
阳光把它的影子印在地上,拉出一个光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