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的话几乎当场让我懵了。一路上,他都在问我佳佳出事之前有没有异常、有没有得罪人,并且反复指出她死的时候手机还抓在手里,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我脑袋里嗡嗡的,几乎无法思考,好不容易将语句组织起来:“她……她是怎么死的?”
警察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同情,说是到了地方看了案卷就知道了。
果然是如此没错。
警察怕我承受不住,没有让我去看尸体,只是给我看了现场的照片。
佳佳的手脚都折断了,就躺在自家的地板上,看上去好像从高空摔下来一样。
警察说,这些诡异的压力伤都是在生前造成的,而佳佳真正的死因却是窒息而死。
“你可认识这东西?”警察一边问着,一边递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是一条漂亮的白金手链,最中央镶嵌着一块打磨成鹅蛋状的红色石头。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手下意识地盖住无名指上的戒指,偷偷拔了一下,才发现戒指仿佛生根在皮肉里一般纹丝不动。
警察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而是又递给我另一张照片。
这一次的照片上还是同一条手链,但是已经断成了两截,当中的石头不翼而飞了。
警察细观察着我的面部表情,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手链上的石头在张佳佳的喉咙里发现了,这才是她真正的死因。”
这话一出,我的背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警察则是沉默了下来。我猜,他一定是希望我能够透露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我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头雾水,只是勉强明白了警方怀疑这是他杀的理由:吞石窒息而死,这是正常人能对自己做出来的事吗?
何况佳佳可没有什么精神病史,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要去寻思,也不会用吞石头这么神经病的方式。
见我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警察便接着往下说了。
根据楼下住户的证词,十一点多的时候,该住户听到上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很吵。但是她准备上来敲门的时候,那声音却停止了。
按照警方的推测,那个时候佳佳应该还活着。
而她打给我的那个电话是十一点三十五分:和声音停止的时间几乎分毫不差。
我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冷。
那个电话里没有话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我以为是佳佳故意对我这个二十年独守空闺的人进行的重口味恶作剧,可现在想来,那明明是她拼尽力气打出来的求救电话啊!
喉咙里塞了石头,所以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尽全力呼吸。
警察见我脸色苍白,无奈地让门口等候的人帮我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说了一些如果想到其他的事情一定要联系警局之类的官话,就让我离开了。
临走之前,我问他能不能让我看一下那块石头,却只换来对方严厉的责备:“这是重要的证物,怎么能给你看?”
也对。
我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警局,外面分明阳光明媚,我却冷得浑身发抖。
楼下住户的说辞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而照片之中佳佳手脚折断的画面也让我头昏脑胀。
那个警察很明确说了,这是身体遭到重击之后形成的伤口。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给佳佳的未婚夫打了个电话。
昨天佳佳兴高采烈去见他之前,就提到过对方准备了订婚礼物要送她,说不定就是那条手链。
因为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我看到红石头就有点神经过敏。
何况那石头还是凶器,就更让人心头发毛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车直接去了她未婚夫的公司。
佳佳未婚夫的公司处在一幢漂亮的玻璃办公楼里,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里头忙碌的人影。
就在这时,周围经过的人忽然骚动起来,抬起头来对着那公司大楼指指点点。
我一愣,刚抬起头,就看到一团黑影快速接近。
只听咚的一声,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面朝下砸在我面前,滚烫的鲜血溅了我一身。
附近有个好心的大叔上来将我拉开了,还顺手塞给我一包餐巾纸让我擦擦脸。
我机械性地照办,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尸体。
死的人是佳佳的未婚夫。如我所料,他的左手手腕上果然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白金链子,上面也欠着一块红石头。
我的视线落在石头上的那一刹那,石面里头好像闪过了一道光。
我踉跄着倒退一步,在警察到来之前先一步匆匆离开了。
我知道,这事不正常。
那红石头我不会认错——分明就和石头沟的是同一种!
可是红石头不是不允许离开村子的地界么?怎么会被拿出来卖?
我抓起了电话想要往村办公所打,可是拨了几个号码最后又停住了。
我离开石头沟那么多年、就平安了那么多年。
现在虽然出事了,但还不确定是否与我有关。
离开之前慧灵和尚千叮咛万嘱咐,说我绝对不能再和石头沟扯上关系。
这么想着,我愈发没有底气,只好转而给好姨打个电话。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这个电话打过去,等待我的却是好姨家里的答录机。
原来好姨“出差”去了,这就是接到棘手的案子了吧?
我不禁有些奇怪:以前好姨遇到事情要出远门,都会提前通知我。怎么这一次什么都没说,而且偏偏我这边就出了事需要她帮助了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一遇到这些诡异事件,脑袋里就像是跑火车一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想,简直就是个被迫害妄想症。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直接在公司那里请了假,回家裹着被子昏昏沉沉睡去了。
梦中,我的手脚忽然变得很沉很沉。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压着我,以至于我的骨头都因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压到最后,我完全喘不过气来,一下子惊醒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房间里一片昏暗阴沉。
在我面前,佳佳的脸猝然放大,口中呼哧呼哧勉强喘着气,眼睛之中则慢慢写着责怪。
她在问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挂断了她的求救电话。
冰冷的手爬上了我的脖子,一点点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