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相遇在十五年前,那时家乡遭水灾,闹饥荒,父亲带着我一路逃难前往黎都,听父亲说,有位表叔在黎都当大官,我们去黎都投奔他,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逃难的队伍很长,不分男女老少,我们接连好几天都没能吃到东西,有的人走着走着便倒下了,从此再没起来,我很害怕,但父亲说,他们是幸福的,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每当夜里被饿醒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时候,我也会到那个地方去,也许能见到我娘亲。
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来到了黎都,守城的将士见我们如此狼狈,不让我们进城,因为他们说我们可能会带来瘟疫,毕竟我们中每天都有人死去,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饥饿比瘟疫还要可怕。
进不了城,我们只能在城外露宿,天宫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我和父亲缩在墙角,我碰到了他的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我的心很痛,却无能为力,我又冷又饿,根本无法入睡,父亲安慰我说:“等天亮了,我们到河边梳洗干净些,想办法混进城,会有热乎乎的包子,香甜可口的汤菜,香喷喷的红烧肉……”
我问父亲:“那么多年过去了,表叔还会记得我们吗?”
父亲叹了口气,笑着说:“一定会记得的,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呢!”
我就这样怀着美好的愿望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格外明亮,我和父亲照计划到河边梳洗干净了,混在人群中进了城,四处打听表叔的府邸在何处,父亲说表叔的名字叫阿苍,可我们在街上转了一个下午也没打听到表叔的下落。
就在这时,前方飞奔而来一辆马车,马匹发了疯似的往前跑,撞倒了不少小摊,众人纷纷尖叫这退到街道两旁,却有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站在路中央大哭,父亲叫我别乱跑,推开了小女孩儿,马匹撞倒了他,马车直接从他身上撵了过去,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父亲,我忙不迭跑到他身边,泪如雨下:“父亲!”
父亲笑了,帮我擦了泪,嘱咐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安林,你是男子汉,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父亲就要去那个没有饥饿的地方见娘亲了!”
我哽咽着说:“嗯,安林不哭,安林是男子汉!可安林求求父亲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蹲在我身边,对父亲说:“多谢先生救了小女一命,萧某这就去找大夫!”
父亲一把拉住他:“不,不用了,大人,我这个样子就是神仙难救,只求你在我死后,帮我……帮我照顾我儿子,他还小……”
萧大人拍拍我父亲的手:“你放心,萧某一定好生待他!”
父亲的嘴角漾出一丝微笑:“如此,便多谢……”话未说完,眼神已经涣散,手臂垂落下去,到那时,我才明白,另一个世界虚无缥缈,是为死别!
萧大人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孩子,节哀,与我一同回萧府,我会厚葬你父亲!”
就这样,我跟着萧大人回到他的家,见到了父亲口中豪华的庭院,宽敞明亮的客厅,雕花的椅子,玲珑剔透的茶盏,诱人的水果,精致的糕点,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萧大人让我住进别院,派人给我洗了澡,换了衣裳,衣裳的布料很好,我从未穿过,有人给我送了好吃的,我饿极了,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萧大人和萧夫人带着他们的女儿来看我,就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粉嘟嘟的脸蛋就像瓷娃娃,让人很想捏一捏。
小姑娘指着我说:“爹爹、娘亲,你们看,他吃得满嘴都是!呵呵……”
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露出两个小酒窝。我慌忙抬起手背擦了擦嘴,朝着她傻傻的笑了。
萧大人宠溺的握住她的手:“晴儿,不得无礼!”
晴儿只能乖乖闭上了嘴,萧大人笑着说:“安林,你父亲已入土为安,以后就当这是自己的家,安心住下。”
我放下碗筷,笨拙的向他行礼:“谢谢萧大人!”
萧大人拍拍我的肩膀说:“叫我伯父就好!”
我只是点点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我住进了萧府,平日里萧大人会教我些剑术,可大多数时间我都和晴儿待在一处,我八岁了,也没上过学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晴儿很聪明,比我小三岁,却已经能够背诗了,我很羡慕她。
可她觉得一个人读书太闷,便拉着我在一侧伴读,她教我念的第一句诗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念完之后,晴儿歪着脑袋问我:“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晴儿郁闷的趴在桌上,嘟着嘴巴说:“我也不明白,只要记下就好,改日先生回来了再同他请教!”
我点点头:“嗯!”
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念书,一起写字,我练剑的时候,晴儿就在一旁看着,每一天,我都过得十分充实,十分快乐。
可有一天,晴儿不吃饭,也不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急坏了萧伯父和萧伯母。我只能从窗台上悄悄爬进去,晴儿一个人闷闷的坐在铜镜前,满脸愁容,我给她讲了笑话,她不笑,也不说话,我挠她的痒痒,她也憋住不笑,我只能使出绝招,在她面前扮大猩猩,我瞧见镜子里的自己样子极其滑稽,终于,晴儿笑了,我才瞧见,原来她换牙了,门牙没了,她觉得很难看,这才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我笑着安慰她:“每个人都要换牙,没什么难看不难看的!我们出去吃东西吧,吃饱了,牙很快就能长出来了!”我张开嘴巴给她看了我还没长齐的牙,说:“你看,我的也没了呀!”
晴儿说:“可这样很丑啊!”
我说:“晴儿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晴儿点点头,欢快的跟着我出了屋子,我陪着她吃了饭,解决了萧伯父和萧伯母一块心病。